攀 登 ——读《消失的真实》之后

wr

一位英国探险活动家曾在一年时间内成功登顶世界七大洲最高峰,成为了当时最短时间内完成这一壮举的人。登山者看重的是攀登过程,体会极端的大自然是如何挑战人类的生理和心理极限,当登达峰顶,俯望四野,一览众山小的喜悦挂上眉头。这便是马斯洛所说的“高峰体验”的本意吧。<div><b></b><b></b><br></div> 不久前,大学挚友在朋友圈介绍了金观涛的新作《消失的真实》,浏览照片上几页纸的文字,觉得甚合胃口,于是立即抄起手机网购了这本书。四日后书便送达,手捧新书便急迫地翻阅着,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仅是一个长达四十页之多的序言就费了几天时间,读来还是云山雾罩。仔细一想,金观涛是毕其一生的功夫得到的学术研究成果,我等岂是用一朝一夕能弄明白的?还是采取暂时搁置疑问和不求甚解的读书法吧,这样,前前后后大约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总算是把书翻完了。这样我便又初识了一位文化思想和学术领域的登山者。<br>  金观涛是文革前的最后一批大学生,或许是受大学化学系主任的父亲的影响,他考取了北大化学系,因文革运动,真正系统地学习只有一年多的时间,其后大学的几年时间去做什么了,没有搜到任何资料,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完成了从一个理工科学子向人文学科研学的转身。人生总有美好的机缘,他与大学校友刘青峰结成姻缘后同时成为郑州大学教师,从此夫妻开启了神雕侠侣式合作研究。八十年代的改革开放,中国迎来了文化思想的最活跃时期,“李约瑟之问”是困在中国学术人心头的重石,当时在中国科学院从事科学哲学研究的金观涛自然回避不了这个问题,但最后拿出的论著《让科学的光芒照亮自己——近代科学为什么没在中国产生》只署其夫人刘青峰的名字,此书无疑是二人的共同研究的成果。夫妻二人同时跻身学界恐怕也只有他们这一家了。<br> 然而金观涛的视线是放在更为宽广的涉及科学哲学的真实性探讨,可1989年到香港中文大学工作后,他发现了自己的学识短板,即对西方的人文历史知之甚少,同时对香港中文大学的新儒学热也缺乏更深的了解。港大的国际学术气氛无疑给金观涛带来了挑战,但他天生不是退缩的人。于是有了七年多的沉寂,他以熟读过的《马克思全集》注解作为切入口,逐步进入西方的人文历史,然后再应用他熟知的系统论、控制论方法将中西方文化和思想史进行了综合的对比研究,这样便完成了自身的知识体系更新。理科出生的他,在有了中西方人文对比下形成的大历史观后,他发现科学真实和人文真实的相互分离是一种历史因袭下来的人文壁垒,他要做的就是整合科学与人文、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并将其置于一个更为广阔而普遍的架构中。接下来《轴心文明与现代社会——探索大历史的结构》一书的出版便是这样一种思想的展现。《消失的真实》一书则是之前所有研究的大汇集,探讨的是人类自轴心时代四大超越视野产生的真实心灵为何在现代社会几近丧失这样一个大哲学问题。为更好地明白此书的内核,我在一个听书软件中收听了《轴心文明与现代社会》的音频。金观涛对中西方历史上的每个王朝都作了剖析,他是从文明的产生、兴起、挑战和衰落的角度来看问题,跨时空跳跃式比较得到的结论,给我们建立起了一个宏大的历史架构。“历史的教训就是人总是忘记历史的教训”, “20 世纪,人们一度相信历史是有规律的,结果否定了人的自由意志,导致极权主义兴起。21 世纪,人们否定了历史的规律,却诡异地发现历史正在重复…… ”。这些都是对历史把脉后的诊断。 <p class="ql-block">  大历史的研究不仅仅只是得出上面这些只言片语,金观涛两岸三地和海外的游学经历,相当于攀爬了不同领域的学术山峰,有着异于常人的人生视野,他在《消失的真实》的序言中写道:“历史不是讲故事,历史学家要做的也不是为未来建立文明复兴的基地,而是去发现历史真实,以改变当代人在历史面前的盲目性。” 因此,金观涛选择回到现代社会的价值基础这一世纪难题的哲学探索之上,他把真实性哲学作为人生最后要从北坡攀登的珠峰,期冀能为轴心文明的真实心灵日益消失的当代社会开出药方。</p><p class="ql-block"> 说实话《消失的真实》一书还真没读懂多少,更别说理解“真实性哲学”的内涵了。我之所以能把此书读完,首先是对金观涛也是学化学出生有亲切感,其次是这些年来我的阅读兴趣也逐步转向了人文学科。书中提到的各种主义、西方哲学家的理论学说,我可以花些时间去恶补一下,如康德的三大批判我就收看了邓晓芒的讲座课程,也用了一些时间去了解维特根斯坦这一哲学天才在哲学上的贡献,这在网络发达的今天做来也非常容易。但“真实性哲学”之科学真实中关于数学真实的分析还是让我大开眼界,它颠覆了我过去对数学就是一种不断演化的逻辑的认识,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和托勒密的《大汇编》是科学发展的种子和方舟,牛顿的力学原理和爱因斯坦的相对论都是建基其上,万有引力和光能转化公式就是一个简约的完美数学表达式,其背后凝聚的即是数学公理性的不断丰富和发展。难怪当年陈寅恪只偏爱慧有数学天分的某一个学生,现在从事经济学研究的学者也必得有超强的数学才能。</p> <p class="ql-block">  今年即将退休的我原本也觉得应该万事皆休,读金观涛的书,看到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学者依然以纯真的心灵去传承文化和探讨人生,去看待世界的发展变化,无疑会受到些许感染。当下的我是一个怎样状态?有点模糊。在金观涛这样的学者面前,难免要自惭形秽。或许把四十年的工作经历稍稍理一理,对过好退休后的时光有点积极意义。我是从一个普通的中学理科教师到担当全县教学教研和课程改革的领头人,也尝试着从理科到人文学科的跨越,之间有过困惑也有许多的喜悦,其中最大的收获是终于有了一片属于自己的人文精神领地,能在其中慢耕细作确是一件挺快乐的事。一路走来,从众人身上汲取了营养和动力,有同学、同事、领导和我的家人,有曾经一起研讨教育教学和实施课程改革的一线教师和学校领导,当然还有我曾经的既调皮又可爱的学生们,等等。感谢的话语不一定要说出来,但一直心存感念,唯有继续坚持做人文精神这座高峰的攀登者,心灵方可安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王 冉 写于2022年8月</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