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当下（一）

杨花

　　杨绛先生曾说：“有一种豁达，叫做接受生命的无常”。

　　手术很成功，此时的我坐在雨后西安唐都医院窗旁享受着雨后古都带来的清凉。外面的雨依旧淅淅沥沥，我的头却昏沉沉的，有气无力地看着外面步履匆匆的人们。今天可是一年的传统七夕节，群里面已经逐步上演各式花样晒幸福。老公问：“今天七夕打算怎么过？给你买顿好吃的？”由于吊针胃很难受，我懒懒地说：“不吃了”。然后有感而发：外面高楼耸立，医院周围人来人往，雨中有很多人在裸奔：有些是为了要娃，有些为了活下来，有些则刚刚离开亲人……人活在世上好累啊，却还要勇敢地活下去。老公笑笑说：“我们的诗人又开始发表感慨了。”

　　和老公聊到这个话题，他坚决地说：“我比你大，肯定比你先走，以后千万别抢救我，让我受那份罪”。手术头一晚我给他说，我要有意外就让他把我能用的器官捐了吧，他还骂我了一顿。其实本来也是，人生一世，走后就是一缕轻烟，为何不让生命继续延续呢。人到中年有太多的无耐和心酸，听同学说去年他到西京医院做了一个手术，我跟老公聊时肯定了他的病不轻，但是别人不想说我们也从来不想去问，或许对他那就是一场噩梦。愿梦过之后的每一天都色彩斑斓。

　　手术当天，我在默默地等待，心也不停地揪在一起。推我进手术室的是个40岁左右的大姐，估计推的人多了所以也掌握了病人的心理，老怕病人担心害怕。进手术梯时老公把病床方向弄错了，大姐打趣地说：“别紧张，你看方向都错了。”周围女子冷不丁冒出一句：“不是紧张，是害怕！”大姐一听没给她好话，咕囔了几句，走进电梯厅她温柔下来了：“没事，做了就好了”。一句不经意地安慰使我紧张的心终于放下了。手术是在周一下午12点左右做的，我清晰地记得12点钟进的手术室。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那，周围医生形色匆匆从我身边走过，当我瞥眼望去时只见一个医生提着拳头大小的瘤子走到谈话窗口见家属了，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心跳的更厉害了。转过身注视着右上方的一个大钟表，任凭钟表“擦擦擦”的声音充斥着耳膜——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啊！这应该是每一个生命临到尽头的人的一种幻想。虽然我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老公说2点左右医生喊家属谈话时有一个病人是蒙着白布出来的，他可害怕了。都说青年夫妻老来伴，前几天看《非诚勿扰2》当看着勤奋和笑笑试婚时我不由得笑了，此时想想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后半辈子我搀扶着你，你搀扶着我就这样走到老。年轻时的山盟海誓，海枯石烂终有一天要回到一地鸡毛、柴米油盐的生活。为了两天不离开他的视线，周一一早老公早早买回方便面和面包，他说自己得囤好粮食才能好好照顾我。听过那么多的情话，在病痛面前这句话最动人、最好听。

　　在医院的每一天总能听到、看到生活中隐藏最深的那一角。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我的病房却经历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子女，说他们不爱父母吧，我觉得他们都爱，只是老人在行为、思维不受控制之后，儿女也会伤心、难过，只是病人本人却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伤害到孩子了。我想任何一个父母如果不是得病，绝对不会那么折磨自己的孩子的。看到这我不由得同情起老人来，含辛茹苦一生只为儿女，劳劳碌碌一生却不得始终。记得以前老爸经常跟我们呕气“我老了不靠你们，自己自生自灭。”但是我们却更多的看到生死是自己所不能作主的。

　　每天晚上都能听到隔壁病房有大喊医生的，哭声、急救声、吵闹声……此起彼伏。我一直想让孩子长大也当医生，其实更多出于私心，想等我们老了医院有人，办事不难，说不定医生家属还能得到特殊照顾，现在看来医生这个职业真不容易，做得了手术、安慰得了病人、耐得住寂寞、还要有顶好的体力，最起码还吵的了架……所以每次护士扎针总会说有点疼，忍耐一下，医生提醒有点疼但是能忍受，而我一边咬紧牙关、手抓床头，一边呻吟着，还不停说：“没事，没事！”可能这就是职业之间的心心相惜吧。

晚上靠在凳子上，倚窗而坐，眺望远方，这座靠近郊区的医院也已被高楼包围着。高楼林立。每一个灯光照着的房间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最近迷恋杨绛和余华，他们的语录也曾有很多个夜晚照进我所在的这小小的病房。人是要有精神寄托的，再苦、再难、只要心中的信念还在精神就不会垮。

　　从确诊到手术短短十来天，我却觉得像过了几年那么久，我说这是通关打怪兽，只要不是不治之症我都不怕，如果真到不治之症怕也得面对啊。妈妈、姐姐直说我坚强、勇敢，我给老公说如果怕、哭能把瘤子吓跑我哭他个昏天黑地的，既然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就积极面对，富贵在天、生死由命。说是说，我也怕的要死，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战场上那么多炸的皮开肉绽的将士们他们会更疼，我这真不算什么的。

最近几年，身边陆续有老人去世，有亲人、朋友住院，我再一次感受到身体健康的重要性。老公说去一趟火葬场 ，自己生一场大病，住一次医院才真正懂得生活和生命的真谛。最后以余华《活着》中的语句自勉：做人还是平常点好，争这个争那个，争来争去赔了自己的命。像我这样，说起来是越混越没出息，可寿命长，我认识的人一个挨着一个死去，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