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红

纳兰晓薇

山里红是我童年比较喜欢的野果子之一。总感觉山里红就是一枚袖珍山楂，无论是外形颜色，还是味道都很像。可是，我小的时候还没有山楂的影子，能吃到山里红已觉满足。那时候只知道山里红好吃，从未仔细看过山里红开什么颜色的花？几时结果？等到发现它的时候，它已经红彤彤如小灯笼般挂满枝头。我家乡山里红树很多，山坡上，冈梁上，甚至苞米地边都能发现它们的踪影。有时你因为去捡蘑菇，打软枣子，摘秋梨蛋子走得口渴难耐，不经意间一抬头，路边闪出一树红果果，不由得让你欣喜若狂，三下五除二撸下两把，甚至连籽也吞进了肚里。它酸甜的果汁滋润了干渴的喉咙，抚慰了辘辘的饥肠。 十岁那年秋天，礼拜天我跟堂哥去了叔叔家。那时我家已经搬离老家，叔叔家还住在老宅。老宅的屋后有一棵面山里红。那棵山里红是爷爷亲手栽的，已长到数米高。站在树下望着那些可爱的红果子，我忍不住口水流了三千尺。堂哥不在家，我跟堂妹围着树干着急。那棵树太高，站在地上根本够不到又大又红的果子。禁不住诱惑，我决定亲自爬树。要知道，我也是爬树长大的孩子。房后的大杨树，黄李子树，都曾留下我爬树的痕迹。施展我五岁开始练就的爬树本领，三下五除二，我就爬到树上，看来我还是“宝刀未老”嘛！踩着树桠，我得意忘形地往嘴里塞着又大又面甜的山里红，还不忘给树下的堂妹扔下去几把。猛然一抬头，望见障子外边，那几棵大树下，不知道谁家埋了新坟，上边的花圈甚是鲜艳。那时的我尚未经历生离死别，特别害怕坟，特别是放着花圈的新坟。当时，我吓得三魂出窍，顿时觉得后脖颈发凉，头皮发奓，嘴唇不过血，手脚也不听使唤了。顾不得堂妹堂妹在树下跳着脚喊我再扔几把果子下去，急忙往下溜。离地三尺，我手忙脚乱地跳了下去，不仅被刮坏了衣裳袖子，还摔了个大马趴。那都不是事儿，赶紧往屋里跑。进屋，上炕，扯了一床被子我就蒙头大睡。我是被婶婶唤醒的，她还拿了个毛巾敷在我的头上，说我发烧了。婶婶捣二其鼓地在我头上一顿念叨，又要给我喝一碗飘着黑末的水。我不肯喝，我知道我是被吓到了，我唯一的要求是晚上跟婶婶睡一个被窝。婶婶笑着答应了。吃晚饭的时候，我又恢复了元气，只是，害怕往屋后那个方向看，天还未黑，我就钻进屋里，不敢再出去了。 多年前，我已定居江南。跟姐闲聊时姐说起前几天回老家了，采了蘑菇，还摘了不少山里红。这又拨动了我那根思乡的弦儿。姐知道我从小爱吃山里红，在这江南能买到山楂却从未见过山里红。姐说过几天她再去多摘些，给我寄过来。没过多久，果真收到姐寄来的山里红。大快朵颐后，担心剩下的放久了会生虫子，于是，把它们悉数放进玻璃瓶里，倒入自家酿的高度白酒。期待他年开瓶时酒香扑鼻，颜色诱人。那瓶酒被束之高阁，没过多久，就被我遗忘了。N年后的某天，朋友相聚，先生忽然想起了那瓶酒，从三楼把它捧了下来。此时，它已华丽丽转身，尚未开瓶，已觉醇香四溢。本来我已喝下一瓶老酒，奈何那酒味儿，那“酒色”，太吸引人了，忍不住倒了半碗。不喝则已，一喝无法自拔！浅酌一口，香醇的美酒施施然滑过舌尖，缓悠悠然流过咽喉，热辣辣地游离在肚腹间，偷偷地潜入血脉里……深酌一口，四肢百骸舒泰，顿觉豪情万丈……难怪千年前的诗仙太白要把五花马，千金裘，将出换美酒！浅酌，深尝，没过多久，我就醉了，为了不在朋友面前丢人现眼，我跌跌撞撞拉着楼梯扶手爬上二楼，咕咚就把自己扔在了地板上。我大约醉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醒酒了，忽然想起那瓶金红透亮甘美醇厚的酒，赶紧迈着里倒歪斜的步子下楼，结果，人去瓶空，唯留数颗褪色的果子。叹了口气，算了，尝过了，也醉过了，留下美好的记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