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旧事（散文）

拿笔小心

盛夏季节，烈日炎炎，午时时分，头顶上的日头正毒，关中平原小县城的街道上鲜有人们游荡。午饭后一二点钟的时候，人们大多都在家午休。这时候，高楼林立的街道上热气蒸腾，平日拥挤的马路上偶尔才有一二辆小汽车通过，车辆急速驶过时，车轮摩擦着快要融化的柏油路面发出滋滋的声音。 “卖——西瓜咧，甜沙瓤——大西瓜！”大街上，一个卖西瓜的流动商贩在大声吆喝，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静谧街道上烈日灼心下的那份宁静！这声音，在烈日艳阳下充满着甜蜜的丝丝诱惑；这声音，也勾起我对童年时，生产队西瓜地那些甜蜜往事的美好回忆…… 　　提起生产队，现在年龄在五十岁以上的人大多都曾经历过，生产队在我国存续的时间是在1958年至1984年期间，我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正逢生产队的活跃时期。 十多岁时，我上的是小学，那时小学学制是五年制，所学的课程并不多！我依稀记得那时只是开设了语文、数学、音乐、美术、体育等简单的一些课目。那时候的小学生，学习基本就是属于半工半读性质的。放学后，老师根本就没有布置什么家庭作业，可是却要求孩子们帮家长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儿，比如拔草、推车、搂柴、抬水、喂猪、扫地等什么家务活儿。那时候的生产队人们都是统一上工下田，春夏秋冬天天基本都有农活可干，最累的还要算是秋夏两忙时最为繁忙——抢收和抢种！秋夏两忙时，全体社员全家大小齐上阵，学校也会放忙假，让孩子们帮助大人干农活。秋夏两忙后，相比较而言，会闲一点，但也有农活可干。那个年代农闲时，经常在搞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常也几个临近的生产大队联合搞大汇战，因而家里的大人们常会被生产队抽去整修梯田、修建水库、平整土地等等。搞大汇战不仅在本生产大队内的各小队之间搞，有时还会抽调去外地支援别的生产大队，吃饭就餐也都是带锅带灶各吃各的。有时，大汇战地点路程不远了，干活的人们就是早上在家吃了饭，就早早地成帮结伙一起出动干活去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如果回不了家，就吃早上随身自带的馒头咸菜窝窝头，有时候孩子们也会被指派给家里的大人们送饭送水。距离近还好，路程远了，孩子有时也会心里不太情愿，推推搡搡地，但不情愿也不得不去干。 孩子们皮肤嫩、怕天热不愿送饭，可孩子心中却有他们自己喜欢愿意干的事情，去生产队西瓜地就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干的事情之一。 　　那时候的生产队，其实就是一个大家庭，早上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醋酱茶，每样事情每个方面都得考虑周全。为了保证日常正常运转，生产队里的农作物种植和各种产业项目的合理布局就得考虑周全。 说起种植，当时的生产队好像啥东西都在种：主粮农作物有小麦、大麦、玉米、谷子、荞麦、高粱和红薯等，在种植大田作物的主粮植物之外，他们还种植有油料作物、豆类作物和经济作物等。种植的油料作物有油菜、芝麻、蓖麻、棉花、大豆等。豆类作物种植有豌豆、槟豆、黄豆，豇豆、红小豆、绿豆或杂豆……另外，烤烟、蔬菜、麻等经济作物也得考虑有所种植，苜蓿的种植常当做生产队牲畜的饲养饲料，西瓜更是许多生产队常少不了的。 那时，生产队种西瓜的，好像都不是本地人，大多好像都是外聘请来的外地人，山东人居多，那些被请来的种瓜人，老乡们称他们为“瓜客”。我村常年请的是一个四十来岁膀大腰圆的山东壮汉，他姓夏，我常听人们称他老夏。 　　每到春天三月份左右的时候，瓜客老夏就从山东老家过来了。我家那时候是大家子过活，家里人多房子也多，常被生产队安排有客房，以前生产队里的知青、瓜客等都曾在我家居住过，瓜客老夏刚来时，就曾在我家里居住。 瓜客老夏开始来我家乡羊圈村种西瓜的时候，瓜种子是他自己从老家那边带过来的。作为西瓜种子的瓜子儿，一般要比平常人们嗑的西瓜籽粒儿大一点，色泽鲜艳饱满圆润。我因为对种西瓜感到比较好奇，所以会经常地围着他转，打东问西的，老夏人很和蔼，平常话语虽少，有时被我问地烦了，也会打破沉默地和我说上一两句话。 种西瓜前，瓜客老夏要对那些西瓜种子进行精心挑选，他挑出那些饱满的西瓜籽粒儿，摘取出一些颜色发暗不正的扔掉，然后把挑选出来的西瓜籽用温水浸泡，让西瓜籽的外皮变软。把西瓜种子处理完毕后，为了西瓜籽早日发芽，只见他用打湿后的纱布将西瓜籽儿裹好，然后放置在容器中，天气晴朗太阳出来后，把容器中的种子移放到房子外阳光比较充足的地方去晒。我那时小，当时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去作，我心里当时想的只是能早点见到那些诱人的大西瓜。 　　那些天，瓜客老夏好像格外沉着，总是能耐得下心来也不嫌麻烦，他对那些西瓜籽就好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的务作着。我是个小孩子贪玩，终没有耐心等待，当有小朋友叫我玩耍时，也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我不知道，我跑出去玩的时候，瓜客老夏依然每天都在给西瓜籽喷水搬弄务做。如此这般，大约几天后，西瓜的种子终于发了芽。 一日，我跑进屋里，当看到纱布里包裹的那些西瓜籽发了芽，我喜出望外，忙问老夏：“夏伯伯，啥时候能吃上西瓜？” 　　“快了！”夏伯伯不紧不慢地随口应答着，但并不停下他手里的活计儿。 只见他把发芽的西瓜籽埋植在院子里事先准备好的一块沙土土壤上。种植前，他先在土壤里的底层撒上了一些底肥，放入发芽的西瓜籽后，再填入细碎一点儿的土壤，覆盖住西瓜籽粒后浇透水。没有多少日子，老夏种植的那些西瓜幼苗儿竟然破土长出绿油油的嫩苗子来了。 瓜客老夏把西瓜苗子培育出来后，就需要把幼苗儿种植到西瓜地里去了。 我生产队的西瓜地选择在村子北边二三里远的北坡，那片地虽叫北坡，可并不是坡底，而是一片上百亩的水浇梯田地。那片地，原来也曾是漠峪河沟边的一块坡坡陡地，靠天吃饭。后来，武功公社平整土地，二水、桥东、金塬、贾晁等几个临近村庄联合起来，搞整修梯田大汇战，大家才齐心协力地把这大块的坡坡旱地整修变成了梯田，成了一块水浇良田，粮食产量才有了以后逐年较大增长。 　　我记得，我大哥那时是新兴大队第四生产小队的队长，常常会见到瓜客老夏给他汇报工作或者交流种植西瓜经验什么的场面，我好奇，也常会靠近旁听。 据瓜客老夏说，种西瓜对土地的选择是很挑剔的，土地的优劣直接影响着西瓜的生长，所以瓜地都要挑选上好的土地。西瓜地，在三月份就需要去种苗子，所以提前就不能种植其他作物，要让土地空闲下来，留作撒茬地备用。另外西瓜地也不能连年种植，如果第一年用来种西瓜的话，下一年就不能再种植西瓜了，只能去种植其他农作物，要让这片地储存好养分，要先种植其他农作物三年以上，才又可以接下来种植西瓜，这样种的西瓜吸收的土地养分会更高，西瓜更好，他对我大哥说的这一些话，我几乎完全听不懂。 农谚云：“清明前后，点瓜种豆。”被生产队请来的山东瓜客老夏，好像是和生产队签订有协议什么的：或三七、二八分成。那时候，生产队种的西瓜，不是给社员吃的，而是要卖钱的。用西瓜卖的钱来给生产队购置种子、肥料、农具、牲口等，是生产队的钱袋子，所以，生产队都很看重。于是，生产队会按约选上几十亩胡茬地，务作关键期间还要搭庵子让瓜客住在西瓜地头，由社员轮流管待他的吃饭问题。 西瓜在前期长苗期间，是不需要在瓜田里看护的，每天瓜客忙完瓜地里的活路后，就到村民家里吃饭。后期，西瓜长大开园后，那时瓜地里就离不开人了，就必须每天由派饭家庭送饭到瓜庵子，防止有人偷了西瓜。 　　自瓜地里种上西瓜苗子后，瓜客老夏便每天没日没明地在瓜地里忙碌着。只见他每天吃完饭，就往瓜地奔去了，面朝着黄土背朝着天，汗流浃背，他天天手拿一个❤型的西瓜铲子在地里忙活着，瓜幼苗扯出了蔓，老夏忙碌地一个一个进行扯蔓、整蔓，然后用小土疙瘩进行压蔓，边生长边压蔓，西瓜蔓越扯越长！ 又过了一两个月，西瓜蔓竟把原来预留的一行一行之间的空地也都长得满满得了。又过了好长时间，瓜蔓生长得郁郁葱葱，瓜蔓上边又结出了一朵一朵的黄色小花朵，老夏这时候就显得是更加得忙碌，他每天不断地给西瓜进行着疏花、坐瓜…… 我看到西瓜蔓开花了，自己心里也乐开了花，以后给瓜地里跑得更勤了。每次见到夏伯伯，我都会问他西瓜啥时候能熟，夏伯伯对我总是挤眉弄眼笑眯眯地对我一笑，并乐呵呵地回应着我：“快了！” 听到夏伯伯的回答，我还真幼稚地以为西瓜马上要熟了，放眼望去，西瓜蔓遮盖住了褐色土地，我立刻下到瓜田地里，可看到的却是绿油油的瓜蔓和一朵朵的小黄花，西瓜蔓上甚至连一个指甲盖大的西瓜影子都没看到！没有看到心目中的的大西瓜，我心里不免有点失落，于是以后再也不相信夏伯伯所说的快了的那句话了，一时也就给西瓜地去的慢了。 　　过了一段时间，天气越来越炎热了，芒种过后，地里的麦子也黄了，夏忙到了，社员们又投入了繁忙紧张的三夏大忙！收大麦、割油菜，光场、割麦、拉麦、摞麦、碾麦、起场、扬场、晒麦、种玉米、交公粮……一连串的农活儿，一股脑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干起活来常常没黑没明，农活多得经常忙得人是焦头烂额，提起裤子找不到腰。 那个阶段，麦场里田地里农活真是一个接着一个却总是干不完，三夏大忙无闲人，人常说：“三夏大忙，绣女下床”。那段时间，农村经常甚至连小孩子们往往都被派上了用场，轻来轻去地干点什么送水送饭省力气活儿，小人们也忙得是团团转。三夏大忙那段忙忙碌碌的时间，村里再也没有人关注瓜客老夏，地里的西瓜苗到底长成了啥样子，我再也无心去顾及！ 紧张繁忙如打仗似地夏收秋种农活儿终于忙到头了，老百姓们的日子又恢复了正常平静的生活秩序。 　　在西瓜地的北边，有我们第四生产小队的一块苜蓿田，过罢年后的嫩苜蓿，生产队会有人捋下来分发给每家每户中午饭下锅食用，苜蓿老了后人无法再食用，就会由饲养员收割了给牲口作为饲料使用。 夏忙过后，苜蓿地里的苜蓿都已经开出紫颜色的花朵，那些苜蓿地里常常会有许多蚂蚱，那里可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烈日当空，是苜蓿地的蚂蚱叫得正欢的时候。午饭后，大人们都还在睡午觉，村子因而显得异常安静，可田野里却是另一番热烈景象，苜蓿地的蚂蚱叫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忽然，我家门口探过一个小光脑袋瓢，随后听到有人在小声叫我，我赶紧一骨碌下炕，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阵，悄声商议说是一起去苜蓿地逮蚂蚱，我于是一同前往。 出村子去苜蓿地，正好路过生产队里的那片西瓜地，当从西瓜地头经过的时候，我们看到了郁郁葱葱的西瓜蔓下，已经不时地会露出一个一个老碗大小圆溜溜的大西瓜，不用去问瓜客老夏，我都知道，西瓜大概快要长成了！ 过了茂密的西瓜地，来到了目的地苜蓿地。苜蓿嫩的时候，是很好的时兴蔬菜，拌麦饭菜或者炤了吃蘸水面都挺好吃的！这时候，苜蓿长出长长的径杆，开出了紫色的花儿，苜蓿已经老了，社员们每天会贴着地面连同茎叶一起割下来一些苜蓿去喂牲口，是饲养牲口的上等饲料。寻着蚂蚱响亮的叫声，不一会儿，我们就逮到了许多大蚂蚱，随手装在大人们用麦秆编成的蚂蚱笼子里。玩了一会，架不住头顶太阳的烁热，有人开始当起了“逃兵”，也有人开始嚷嚷着要回去，这正合了大家的心意，遂一呼而应。 　　要说种西瓜，确实是个技术活儿，要不生产队为啥要花大价钱从山东请瓜客来务作。在西瓜生长的过程中，给西瓜地施什么肥，啥时候压蔓，啥时候扯蔓，怎么舒花，如何掐果等都要掌握好时机和火候，瓜客老夏自西瓜下种到地里后，好像就从来也没有闲着，每天除了吃饭的时候，才会回到了村里，其他的时间大多都是在西瓜地里忙碌着…… 天越来越热，节气也进入了伏天，秋天里的玉米已经长过了人头，郁郁葱葱茁壮成长。 好一段时间，我放学后都没有看到瓜客老夏的身影。这时候，村里有人不时地在往村北的西瓜地那里跑，他们拿着椽子、木板、棍棒、稻草及破烂的席子等，回来的人说，西瓜快要“开园了”，需要给瓜客搭建一个看护西瓜的“瓜庵子”，防止有人偷窃。 　　“偷西瓜”一般是那个贫穷年代许多孩子都曾经有过的经历！夏忙后的西瓜地往往总是对孩子们充满了神迷的诱惑，那尚未成熟的一个一个滚瓜溜圆的大西瓜，不时暴露在郁郁葱葱的瓜秧子丛中，甚是诱人！物质上的贫穷，孩子们又是长身体需要营养的时候，他们往往经不住物质上的诱惑，在大人们看护严密的情况下，胆子大的孩子们也常会做出一些冒险举动，铤而走险地萌生“偷西瓜”的危险举动。 我村北坡的西瓜地紧邻着漠峪河沟，瓜地西头是沟岸，那里地势陡峻险要，弄不好都有掉进深沟的危险，孩子们大多不敢冒险！西瓜地南边是大片儿的玉米地，那时的玉米杆已经长过一人多高，郁郁葱葱，正适合偷西瓜时躲藏隐蔽。趁中午大人午睡休息，正是看护最为松懈的时候。这时，胆大的孩子们，总会成帮结队相约去“偷西瓜”。偷西瓜的时候，有人放哨，有人实施，偷瓜的挑选胆大的孩子，他们从南边茂密的玉米地里匍匐着前进至西瓜田里，像电影中打仗的战士一样，潜伏着爬在地上前行，那时他们也顾不得弄脏了衣服，胆战心惊地悄悄地偷上一两只大西瓜，就赶紧地连滚带爬开溜，逃跑时张皇失措，就怕看瓜的人给发现了，逃跑中也顾不得茁壮的玉米杆叶子刺破了他们稚嫩的皮肤。因那时候西瓜尚未成熟，偷出西瓜后，弄至远处的空旷处，几个人合力将西瓜砸破，只见里边的瓜瓤基本都是半生不熟，西瓜籽粒还是白色的，吃起来仅是一股奶甜儿的味道，但那时孩子吃起来却还是感觉到分外地甜蜜啊！多年以后，每当提起那段曾经的偷西瓜、偷豆角等的顽皮淘气时光，还是感到无限的甜蜜眷恋！ 没几天，又轮流到了我家要给瓜客老夏管饭。饭作熟了，也没有见到老夏和往常一样回来吃饭！这时，妈妈从灶房出来了，手里提着盛好饭的瓦罐，用布把饭和馒头包着，另用一个瓦罐盛了多半罐子的凉开水，让我给夏伯伯把饭和水送到瓜地里去。 按照妈妈的嘱咐，我提着饭和水就往北坡的西瓜地走去。还没有到西瓜地，我远远地就看到瓜地地头的塄坎上搭建了一个“A字形”的瓜庵子。 西瓜成熟都是分批次第逐渐开始成熟了的，采摘成熟了的首轮西瓜那天，人们叫做西瓜“开园”。西瓜开园的那天，西瓜地非常热闹，人来人往。刚开园的西瓜一般都长得大，味道纯正，汁液甜美。地里那么多的西瓜，令人眼花缭乱，采摘西瓜是在瓜客的指导下进行，瓜客老夏走在前边，几个人跟在他身后，瓜客老夏小心翼翼地行走在瓜地的瓜秧子间，眼睛只要稍微一稍，就知道哪个西瓜成熟可以采摘了。 稍远，就看到瓜庵子旁边有许多人，走近一看，谁知西瓜地里还有更多的人，人们在瓜客老夏的指导下正有人在采摘着成熟了的大西瓜，有人在把摘下来的西瓜抱到地头，地头瓜庵子不远处已经整齐摆放着一堆西瓜，还有人在给马车上装西瓜，装成后说是要拉到外村去卖…… 　　天气炎热，西瓜看起来总是非常诱人，可是生产队的西瓜务作长大不容易，贫穷的社员们还准备用这些西瓜卖钱，给生产队添置一些种子、尿素、农具、牲口等生产资料，谁也舍不得去砌上一个大西瓜去尝尝。 当然，有时破例也是会杀上几个大西瓜，但那都是瓜地里有来看西瓜的客商时，是招待客人的，客人吃饱了，剩下一点客人未吃完的西瓜的时候，就留给了帮忙卸瓜的那些社员们享用，所以能被分配到西瓜地里干活的社员，都认为那是一份“美差”“肥差”。 西瓜开园后，对西瓜地的看护就加强了，生产队会抽调几个精壮小伙日夜轮流看护着，以防止西瓜被饥饿的社员偷偷采摘。西瓜的成熟是一部分一部分由大到小地逐步在成熟，瓜客挑选出来的成熟西瓜，生产队还会派专人拉到其他村庄或集市进行销售，每天生产队都会拉出去好多车大西瓜去售卖。 　　有一天，我放学后，回到家里没有人，许多同学家也空院无人。后来，家里大人回来了，我被引到了生产队的大队部跟前，只见生产队办公室院子里面摆放了上百个滚瓜溜圆的大西瓜，那些西瓜原来都是留作来年瓜种的，每个大西瓜都圆溜溜的，煞是让人喜爱，留作瓜种的西瓜看起来个头比一般的西瓜要大，每个西瓜绿色的瓜皮上面都刻有一个被刮去了绿色表皮的“十”字白色记号。听大人们说，作这样的记号，是瓜客老夏专门提前做了的标记，是留作瓜种记示标识用的。 留作瓜种的大西瓜一般不售卖，由生产队专门分配给各家各户的社员们食用，食用的时候社员们集中在一起现场吃，谁也不准把分给自家的瓜种西瓜带回家，现场现吃，吃完把西瓜籽留下来，交回生产队集中收藏保存，以备下年种瓜的时候使用。 吃瓜种那些大西瓜，必须现场吃完，就是怕社员把西瓜带回家后，收集的西瓜籽有遗失。 　　吃瓜种西瓜的时候，全村男女老少集中在一起，大家在一起共同分享着甜甜的大西瓜，那场面是相当的壮观，那种热闹的场景至今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地里的西瓜终于销售完了，最后剩余的是那些体型不滚圆的、三扁四不圆卖相不好的，大小不一样的碎西瓜在西瓜“摇园”时会被采摘清理得干干净净，然后将它们分配给各家各户的社员们享用，尽管最后分给社员的罢茬西瓜品相不好，可在那个贫穷饥饿的年代，奢侈地能吃到那样的西瓜，社员们心里也都很高兴很知足了！ 西瓜终于摇园了，瓜田又沉寂下来。瓜客老夏也按照生产队原来的约定，结清了工资，带着平时务作西瓜的一些工具回了山东老家，准备来年春天种瓜的时候再次回来。 种西瓜是技术活，其中有许多窍门我们外人不知，例如，西瓜生长期，需要给西瓜上专门的肥料。那时候化肥（化学肥料）很稀缺，庄稼基本都是上人畜粪便等有机肥，我们生产队常给西瓜上的专用肥是油渣，据说上油渣的西瓜吃起来比较甜。那时候生产队种植的西瓜，一般都是老品种，西瓜特别的大，上过油渣的西瓜吃起来特别的甜！瓜瓤颜色五花八门，除过红瓤，还有黄瓤、白沙瓤等。西瓜籽除了黑色，还有红色，蝇头色等，丰富多彩！那种西瓜皮特别的厚，因为食物稀缺，人们往往还会把吃过的西瓜皮，用刀削去外边的绿皮和残缺的瓜瓤，把瓜皮白色的部分用刀切成丝条状再拌上油盐酱醋等调料就饭吃，吃起来感觉到特别的香脆爽口哩！ 从和瓜客老夏的见闻中，我懂得了干什么都不是那么容易的，种西瓜就是这样，从开始的种子选用，促芽、整田、栽培、施肥、整枝、梳花、搭建大棚、挑选成熟西瓜、拆大棚等，要经过数个月的辛勤付出和一系列的劳作，在烈日暴晒下，几个月过后，瓜客老夏浑身好像脱了一层皮，经过夏日的阳光暴晒，人的皮肤变得黝黑黝黑，他好像比来时消瘦憔悴了许多！ 　　一批一批的西瓜被生产队卖掉了，西瓜地里的西瓜也越来越少，变得稀稀拉拉，品相不佳，等集中采摘了最后的一批西瓜分给社员们后，地里基本没有什么西瓜了，只剩下了荒草丛生的西瓜秧，今年的西瓜总算是“摇园”了！ 西瓜“摇园”后，也就没有了看护的必要，于是也拆除了“瓜庵子”，西瓜地没有了西瓜，天气又下过几场雨水，地里的杂草生长更加旺盛，西瓜地变得荒草丛生，那里成了老鼠们黄鼠们等小动物们生活的场地，成了蚂蚱、蛐蛐、小虫虫们的“家园”，也一时成了孩子们放牧、放羊、割青草的最佳理想之地。 如果下到西瓜地里，偶尔也会发现遗留下来的一半只裂开并已经腐烂的破西瓜。有时也会见到有一只只很小的还没有长成的小西瓜，这些小西瓜往往被孩子采摘下来摔个稀巴烂，食之果肉也尝不出来什么甜甜的味道，有时干脆就拿去喂羊…… “嘀嘀嘀”一声汽车喇叭的鸣叫，打断了我对往事的回忆。抬头看看天空，头顶的太阳依然还是那么炙热耀眼。 小时候的西瓜地往事，是过去特殊年代的特别记忆，那个年代，人们生活，精神上的富足乐观往往战胜了物质上的贫穷匮乏，让人向往！那段艰辛时光，促使人们奋发进取，那时候和睦相处的人与人之间纯贞的亲密友情关系，也成为许多经历者心中最美好的记忆，它永远会定格在许多经历者的美好记忆中，让人久久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