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2, 126, 251);">“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请在孫道临“我的太阳”歌声陪伴下,欣赏王文娟的“十八相送”一守一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2, 126, 251);">1958 年春的一天,黄宗江正式地介绍我与孫道临相识。那天见面后,道临送我回家。我们沿着淮海路慢慢地走着,很快,他先打破了沉默:“我看过你演的《梁祝》和《西厢记》……” 交流艺术是最好的开场白,能让我们彼此都不觉得拘谨,我随口问:“哦,你觉得戏怎么样?给我们提提意见”。他倒也不客气,马上滔滔不绝:“你的祝英台……”一席话让我有些吃惊,他对祝英台的分析,完全符合我心中的设想,而提出的意见,也正是我一直觉得不够满意的地方。更重要的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眼前的这位居然没有丝毫客套,开门见山有话直说,倒让我觉得他十分坦率诚恳,没有那些让人厌烦的圆滑世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font-size: 22px;">我停下脚步,认真看着眼前这个不算陌生的人,突然觉得好像重新认识了他,这种异常熟悉的感觉,莫非就是平时所唱的“眼前分明外来客,心底却似旧时友?” 那次见面后,道临开始给我写信。工作繁忙,通信成了主要交流方式。道临的信写得多而勤,常常是我的回信还没寄出,他的新一封又到了。书信往来如此频繁,我母亲很快察觉到了端倪,母亲喜欢看道临主演的《渡江侦察记》,心里先默默相中了这个“未来女婿”。</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2, 126, 251);">碰到两个人都在上海的曰子,如果晚上没有演出,他便约我一起散步。他说自己的家世和年轻时的坎坷经历,我也讲自己的家庭以及学戏的经历,少年时为家庭分忧的心境,青年时在乱世中为生计奔忙…… 这一切彼此都觉得熟悉而亲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font-size: 22px;">我们两人常常是一直走到深夜,他送我回家,到了门口却又不走,我说,那我送你,于是两人折回到武康路。到了“密丹”门口,他说,还是我送你吧。就这样绕着武康路,华山路,湖南路,淮海路兜兜转转,最终还是他送我回到“枕流”。这样的“十八相送”,是我们恋爱时最常见的“保留节目”。</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2, 126, 251);">就在我们的恋爱关系日益公开,即将水到渠成时,意想不到的阻力出现了。双方单位政审时,他的经历成为绕不过去的问题。领导轮番找我谈话,如果坚持结婚,就要考虑党籍问题。而这些日子,我的声带出问题,声音变得暗哑,几乎完全不能演唱高音。经医生诊断,需要做手术。此时感情和事业面临左右为难的局面。我坚持先做手术,术前,领导传达了周总理的指示,让医生一定要谨慎小心。幸运的是,手术最终十分成功。这件事我沒告诉在外地拍片的道临,当他得知后,立即到医院看望我,因为术后暂不能说话,我只能用纸筆跟他交流。他怪我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告诉他,万一开坏了怎么办?我心里纵有苦衷,也难明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2, 126, 251);">出院后的一个晚上,我约道临出来,他有些惊讶因为之前我从耒沒有主动约过他。当我把一包信还给他时,他愣了,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默默接过信,靠在街边的梧桐树上,仰天流泪……,这个场面一下子击溃了我,满心酸痛噎住了咽喉,想好的话,竞然一句也说不出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font-size: 22px;">此后,道临没有再来找我。一次在影院开会出耒,秦怡招呼我上车,又看到道临也喊他上车,只听到“不,你们坐吧”。循声望去,只见他的身影一闪而过。秦怡嘀咕一句:“这个孫道临,为啥有车不坐,偏要走路,真怪”!那一刻只有我明白其中的缘故,他是有意躲着我,心中不由刺痛了一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2, 126, 251);">心意既明,又何需犹豫。我决定去看他!他看到我时愣了,一时有点手足无措,说:“你来啦!我去给你买蛋糕……”他飞快地转身冲出屋。我在书桌前坐下,一眼看到桌上放着一叠以前我写的信,有些他觉得重要的句子下面,还仔细地用红笔划了线。“真是个书呆子……”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2, 126, 251);">从此,我们又恢复了交往。夜晚我们重新在一起散步。清冷的空气中弥漫着烟花爆竹的味道,他突然感叹:“一年过去了,我们还在这里走来走去……”结合既不能,分开又不忍,我们选择了等。那年他巳经40 岁,我35 岁,在一般人认为等不起的年纪,我们决定要继续等待那个似乎遥不可及的一线希望。</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2, 126, 251);">我和道临的痛苦纠结,关心我们的好友都看在眼里,張瑞芳大姐趁到北京的机会,把耒龙去脉都告诉了周总理和邓大姐。当年,我隨剧团出访回到北京,邓大姐专门打电话邀我去西花厅,问了我和道临的事,她笑着说:“道临是个好同志,我和恩耒觉得你们兩个挺合适的”。我猛然觉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从北京回到上海,我迫不及待地去找道临,他半响才冒出一句话:“那是不是说我们可以……” 我笑着点头。由于周总理出面过问,道临终于卸下了所谓的“历史问题”包袱,我们之间的结合不再有任何阻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2, 126, 251);">我们於1962 年7 月,登记结婚。那年他41 岁,我36 岁。结婚照是在家里请陈述帮忙拍的。我选一件红色中式袄裙,道临穿了中山装。生怕应付不来婚礼的喧闹场面,我们早早计划好去杭州旅行结婚。在文艺堂摆了两桌酒,只邀请了一些亲友邻居,由我小弟担任司仪。等开席之后,来宾们才发现新郎新娘竟然缺席,而我们已登上开往杭州的列车。</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2, 126, 251);">孫道临自弹自唱“我的太阳”</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2, 126, 251);">新婚的第一年春节,他在北京拍片,我在南京演出,他在信中感慨地写道:“ 年轻时听那首‘可爱的家庭 ’美好温暖,却遥不可及,岁月动荡,山河破碎,何以为家?感觉自己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从不敢奢望爱情和婚姻,现在终于有人牵挂了我的缰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2, 126, 251);">2005 年,道临病重住进医院,我连日在家与医院之间来回奔波,发高烧持续不退,也只能住院治疗,我在10 楼,他在9 楼。我本耒瞒着他,但他两天没有见到我,就知道我一定出事了……那时他身体十分虚弱,还抱了一个西瓜颤颤巍巍地上楼,蹒跚着来到我的病房,坚持要喂我吃西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font-size: 22px;">人生如旅,终究还是难免一场送别,恋爱时那一次次“十八相送”,毎次都是他最后送我回家,在人生这条漫长的路上,最终,我送别了道临。这一路上,我见识了许多风景,但是最重要最不可替代的,永远还是那一个能够並肩同行……</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