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 村 记 忆

塬上

张春利

每个人都有一个出生地，共同的名字叫故乡。2022年盛夏，我驾车泉城出发，行260公里，回到阔别已久的老家。
河还是那条河，弯弯曲曲。通往村子的临黄大堤平平展展。一切面目全非，小时候的情景找不到了，有一种被时代抛弃的感觉。
黄河三角洲，有着丰富的盐碱地。我的老家就在广袤的盐碱滩上，一个不大的村子。记忆中是土坯房，麦草顶子，夜里一片漆黑，远处偶尔有灯光，老人们说，“那是皮子（狐狸）在玩火”。
老家的村名叫十八户，乳名新安闾，老人们的记忆是，1897年，山东的利津、寿光、广饶、莱芜等地，为了生计，来了一些农民，共有18户人家。原来村子在河滩里，不知哪一年修了黄河大堤，小村被隔在堤外。125年了，这是一个百年古村。
记得十八户有很多的黄河滩地，人均十几亩，滩地中间一座寇家坟，坟边两棵柳树，距离大堤很远很远，从地南头往地中间锄，一上午都到不了。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政府放淤改土，建了十八户闸，修了中古店工程，黄河改变流势，河滩地塌得越来越少，减少了九成。黄河血性，水火无情，村里的滩地就这样大面积地丢给了河对岸。
“隔河不找地”的祖训，害苦了村里的父老乡亲。
失地的村民不得不远走他乡，来到荒芜人烟的黄河口罗十号（刁口河故道），住着草棚子，啃着冰茬子干粮，新垦了两千多亩新淤地。
但是，近百年来，老家这一带，泥沙原因，黄河平均十年一改道。1976年，黄河改由清水沟入海，刁口河罗十号的新淤地断了水源，粮食很难增产，村里人又遇上了生态性的土地危机。
之后的之后，分田到户，土地流转，农村脱贫，勤劳奋斗的十八户人，困境中再寻生机。
----买船出海打鱼；
----种稻种藕种棉；
----养鸡养鱼养蟹；
----河口入股旅游......
小村近200户700多人，打工的往外走，出海的冬天回，老人孩子在村里看家留守。终于，日子有了稳定的转机，土坯屋换成了砖瓦房，不毛之地，荒漠沙滩，蝶变为汪汪的水田，北方小村“南移千里”，飘来了“江南水乡”。村里通了电，通了水，通了路，通了气。汽车，拖拉机，小轿车也热闹起来。
纯朴善良的父老乡亲，用他们的心血与汗水，书写了一部厚厚的书。

1 老家 2022年，山东省东营市垦利区西宋乡十八户村。

2 游子 村里一切面目全非，童年的情景，全靠脑袋来想。

3 盐碱地上的村庄 2020年。

4 黄河的血性 上世纪七十年代，河把村里的地给夺走了。这个人均十多亩地的村子，成了无地村。

5 黄河刁口河故道 2010年航拍。无地的村民无奈远离家乡，到百里外罗十号（黄河刁口入海口），去新垦土地求生计。

6 我的父亲母亲 1990年

7 江南水乡 村边的水田，2022年。

8 休渔期 2019年，黄河口小岛河。

9 种藕人 2022年，高压水枪施肥。

10 孤东旅游区 2022年，黄河口北岸。坐船游海，看黄河入海黄蓝分界，还可下海水浴场尽兴。

11 校车 2020年 村里的小学撤了，孩子们坐校车到外面去上学。

12 高音喇叭 从村委会里经常传出新的声音。我记得，那时的队长支书，是拿着一个铁皮喊号桶，站在村子的高处，面向各家各户的门，向社员们喊话的。

13 车语 2022年。

14 北方农村的新牌坊 “十八户人民欢迎您”

15 荒芜的院落 村里“活范”的人，挣了钱，在城里买了房子。

16 晒粮 2020年。 那时的晒粮，要在生产队的场院里，现在村里的场院呢，有些年轻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17 养鱼 枣庄的，远道而来承包村里的水塘。

18 一道埽 2022年。上世纪六十年代以前，村后面黄河滩里用土修了三道埽坝，分别叫一道埽、二道埽、三道埽，都是六七米高，一里多地长。河务局的人说，是用来防止河溜偎堤的。记得我十来岁时，从坡里玩耍回来，天快黑了，和渔洼一起在一道埽上高唱“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

19 十八户控导 2022年。村里人说，自从有了这个工程，十八户的黄河滩地，就标志着基本归零了。

20 大哥今年九十三 大嫂没了。我家和岳父家人口多，我家兄弟姐妹九个，她家也是兄弟姐妹九个，我在我家排行老九，她在她家排行老大，两家孩子们站起队来，是降幂排列。

21 二哥今年八十八 二嫂也没了，二哥身体稍差一些，需要人了，根、棒、焕、群、六月，侄儿们轮流照顾。

22 三哥三嫂 六十年和父母住在一个院子里，父母的晚年陪护，全靠他们俩。

23 陪护 2022年。 现年92岁的岳母八年不能自理，她（孩子的妈）兄弟姊妹八个，昼夜轮流照顾。这是在六十多年的老屋里，大姑娘与老母亲合影。

24 孙媳 大哥家，孙媳当选了村妇女主任。

25 四通 村里通了水、通了电、通了路、通了气，是个了不起的变化。我小时候，记忆最深的是这“四缺”， 要到黄河里挑水吃，来回爬大堤；凌晨起来，推着小车，远行20公里，去林场拾草烧，苦得都不敢想像。

26 乡亲们 同辈的，晚辈的，见了我，有说不上来的热情。

27 利津 五十年后的一次见面，我端祥着他，想不起来，他一眼就认出我来了。“你忘了，在俺家门口，你对我说，你叫大利津，我叫小利津？”一句要紧的话，把我唤醒了。原来，村里有两个乳名叫“利津”的，我大他两岁，自然是大利津了。

28 刘增元家（左） 今年八十岁了，很少有人叫她的姓名，村里习惯以男人的名字称女人。

29 民兵连长 我们两个对视着，看起来，他在极力搜索自己的记忆，我记得他，当年的民兵连长李召才。那是训练场上，在他的口令后，男女民兵，杀声震天，那阵势，记住了，就从来没有忘过。

30 陈年的顺口溜 走在村里，碰到了不少的熟人，多是上了年岁的。有的能认出我来，有的我能认出他来，想起来的全是乳名。“张大造，李大蹭，添上经常要了命”，后面三轮车上那个就是当年的“经常”，一句顺口溜，穿越了六十年，逗得大家笑起来。

31 陈年的柴草 尽管家家都用上了天燃气，但，经历了缺柴的村民，依然习惯了备一些烧的。

32 终点 从村里永远走了的人大多集中在这里。父亲的年龄定格在九十五，母亲的年龄定格在九十六，也长眠在这里，这里是村西南角，黄河岸边。

33 最后一百米 遇上这天气，院子里泥泞起来，很需要一条砖铺小路。

34 晾晒 阳光明媚的蓝天下， 多么熟悉的场景。

35 村里的夜晚 记得小时候在天井里， 趴在一张大席上，看天上的勺子星，牛郞星、织女星、银河.....听母亲讲过去了的故事。突然，一颗流星闪电般地落了下来，把天井照得很亮。

36 老房子 斗转星移，一切都在变，基本不变的，是那些能够保留下来的老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