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偶拾》 之 《李教授》1

老井

前言

想写写单位的员工餐厅，这个想法由来已久。

当然，我已经错过了见到什么都惊呼的年纪。而且，也许是心肠有点硬，也许是天生桀骜不驯，本人一直也不是那种领导喜欢的、吃顿免费的好饭就感激涕零歌功颂德的好员工。因此，我即将写出的这个（单位的）餐厅系列，注定不会是什么正能量满满——岂止是满满——甚至是找不到哪怕一点点——歌颂那些无限量的自助美食——从而再引申出感谢单位感恩DANG感恩正斧的好文字。不给我扣个现实虚无主义的帽子，我已经很满意了。

闲言少叙，我想写写这个单位的餐厅，不是写这个餐厅的卫生如何靓丽、菜品如何丰盛、价格多么低廉……虽然我对以上种种都还满意。我想写的，只是这个餐厅里吃饭的那些人。

没错，我只是想写人。

餐厅里一起吃饭的，都是我一个单位的同事。这些同事里，有我熟悉的，也有我不熟悉的。不管熟悉不熟悉，中国人，在餐桌上的表现一定会与平时不太相同。绝大多数人，在吃饭的时候都是相对放松的，所思所想一言一行，也就更接近他的本真。一个人在会场上可以正襟危坐，在上级面前也可以道貌岸然。但是，很少见过哪个人在真心地享用一大盘子美食（起码是他眼里的美食)时，依旧正襟危坐道貌岸然的。不仅不会道貌岸然，还有很多可能，会妙语连珠或者真情流露。因此，在食物之外，我有幸看到了这个社会芸芸众生的许多真实。

忘记了哪个西方哲人说过，一个人就是他吃的食物。年过不惑，正在走向知天命的路上，越来越觉得此言不虚。食物从嘴里进去再从那里出去，即使有营养，吸收营养的这个过程却是我们不能感知的。但是，这些芸芸众生在餐厅里显现出来的许多真实，却像一块永远也咀嚼不完的牛皮糖，能让我在茶余饭后，在对这个狗日的世界失去新鲜感时，嚼出一些味道来。

把这些味道描述出来，正是本文的目的。

这个新的系列，就叫做《餐厅偶拾》。

作者

2022年8月3日

　一　

李教授是我的同事，今年五十多岁了。

当然，李教授原本不是教授，他这个教授，是餐厅开业不久以后，我和另一个同事在午餐时给他封的。

李教授比我大十多岁，估计再有一两年就退休了。李教授和我曾经在一个部门，在这个两千多人的单位里，我对李教授算是有些熟悉。

刚到单位不久，我们新入职的都把他称作李师傅。二十年前的李师傅其实才三十多岁，虽然个子不高，但长得白净面皮，浓眉，小眼。也许是有点抽动症（这是我最近才知道的一种症状），李师傅时不时会挤挤眼睛。让他在和你说话时会显得很有神。李师傅还有一脸很威武的络腮胡子，那胡子虽然每次只留着短短的胡茬，但也浓密粗壮，黑黝黝的，让李师傅看上去颇有几分阳刚之气。

但是，李师傅脸上流露出来的的阳刚之气，没过多久，就让我感到有些疑惑了。

我入职后的第二年，因为我们单位在西郊承包了700亩山坡荒地，要准备开发成一个综合性农场作为单位的三产。因此，在那个夏天，单位在职的两千多人，以部门为单位，在休息期间会利用一天时间，轮流去那个待开发的农场里捡石头，作为平整土地前的第一道工序。

当然，我们部门在某个周末也都去了。

那时的我刚刚二十来岁，单身一个，周末时间坐上单位的大巴到一片山坡上捡石头，类似郊游，其实心情也是蛮舒畅的。其实不论老小，大家的感觉也都和我差不多。那是1998年，还没有谁买私家车，因此去郊外的机会并不多。再加上去捡石头也没有定量的任务，所以，绝大多数同事也把那次公益劳动当成一次郊游，大家在干活之余，还会拍拍照晒晒太阳，都挺放松。

到了午饭时间就收工了。当时那个农场已经盖起了第一排房子，房子前后已经有四五个大棚，种了一些西红柿黄瓜茄子豆角一类的常见蔬菜。所以午餐就在那排房子的临时食堂里，用一些自产的蔬菜做了。我们部门那天去了三十多人，加上农场的五六个员工，一顿饭四十人左右。

那天的午餐其实就是简单的大锅烩菜，主食是馒头和花卷，连米饭都没有，有个汤做的也不咋样。那样的条件，加上都是临时去的人，其实也做不出什么精细的饭菜来。我印象深刻的是，那天中午的大烩菜里，猪肉片子切的有半个扑克牌那么大，足有半厘米厚，肉是带皮的，有的上面还带着没刮干净的猪毛……我们几个年轻人都把肉挑了扔出去，但是，李师傅和一个打扮得挺精致看上去不算壮硕的中年女人，一碗又一碗地，吃得很香。

李师傅算是比较和蔼爱说话的，见了我也不陌生，一边吃一边还在照顾我说:“唉小叶，你年轻轻的咋不多吃点儿？吃完了还要去爬山了……这个烩菜是咱们自己的有机蔬菜做的，肉也比咱们单位食堂多……”（那时我们单位食堂是承包给几个私人在经营，饭菜质量一般。）

“你妈的，天天在爷们面前说你不爱吃肉。今天带毛的肥肉全让你盛在自己碗里了，快少吃点哇，已经肥成个球了还想着占便宜……” 说话的是我单位工会的一个老同事，当时四十多岁了。他在说那个正在大盆里盛菜的中年女人，看来俩人似乎挺熟悉。那女的也不急不躁:“老娘今天是石头捡的多了，饿了，平时老娘才不稀罕……” 我们几个离他俩近的听了忍不住哈哈一笑，都离开桌子，爬山去了。

我们四五个年轻人开始爬山，没想到李师傅也跟了上来。当然，他走的没有我们快，手里还提着一个纸兜。好在山里有一条挺大的溪水，我们走走停停，热了就在水边玩一会儿。李师傅边走边拿出一条小毛巾擦汗，有时停下来还会说，唉他妈的中午吃多了，要不咋走不动呢？……令我颇感意外的是，走了两个多小时以后，我们几个年轻人拿出带来的面包榨菜开吃，李师傅却从纸袋子里拿出食堂里的馒头花卷，还有半袋子烩菜，烩菜里的大肥肉片子赫然在目……

看来，李师傅是爱吃肥猪肉的，这点倒是和他的长相留给人的第一印象挺吻合。

但是，和他那一脸络腮胡相比，李师傅是个心思缜密的男人，这点倒让我有点始料不及。

二

捡石头那一次短暂的接触之后，过了半年多，我就调到了单位的另一个部门，和李师傅只是很偶尔的在单位院子里遇到，彼此打个招呼。

似乎过了三四年，有一天，在院子里又看到了李师傅。但是，这次的情形却与平时大不相同——李师傅的右腿明显的瘸了！而且瘸的厉害！走起路来，右腿就像不受控制的鞭子在朝地下抽，“PIA 嗒 ——PIA嗒——”的脚步声，以及那个姿势，有点像先天的小儿麻痹，让人看了很是难受。

“唉他妈的，被个瞎球大夫给害了——前段时间腰椎间盘突出，做了个手术，手术没做好，可能伤了神经了，就弄成个这……” 看着我有点不解又不太好意思直接问，李师傅倒是提前开了口。

“哦，那没说能恢复吗？恐怕得慢慢锻炼或者恢复吧？……或者……你没去找医院吗？他们这是医疗事故吧？……” 我也不解的继续问问。

“嗨！这个泡医院，所有的字你都签了，你还不知道吗？这种免责协议你签了的话，就再也不能追究了……没办法……不签字他们不给你做手术啊……老百姓和他们打官司哪有赢了的？……” 李师傅挺无奈的说着。

想想也是如此，又没有太多的话可以安慰他，也就只好客气客气，说了几句多多锻炼好好恢复的话，各自去忙了。

过了不久，我和李师傅也是我刚上班时的第一个部门主任在一起吃饭，席间就谈论起李师傅这个腰部手术的事儿。我本来以为这是一起医疗事故，受害者是李师傅。哪想到，那个主任说了真话，又让我吃惊不小。

原来，李师傅做腰椎手术是不假，但是单位规定，请病假超过21天，就要扣除当月一半的绩效奖金。2002年前后，我们单位一个月奖金大概在1500左右。也就是说，李师傅如果休假超过21天，就要被扣掉七八百元当月的绩效奖金。下个月不上班的话，那1500的奖金就都没了。

而大夫的明确要求是，腰椎手术以后必须要卧床一个月以上，然后再慢慢下地，在别人的帮助下再适应至少两个月，然后才能工作。也就是说，大夫要求他至少请三个月假。

李师傅算来算去，觉得请三个月假太长。本来要请一个月，但是，多休息九天就要损失七八百元，又觉得有点不太划算。

那个手术做得其实挺成功，术后半个多月，李师傅就能在别人的帮助下自己上厕所了。他自己觉得恢复的也不错，于是李师傅咬咬牙，决定拄着拐杖来上班。

那时单位上班就是在机房里看着设备，关起门来什么都不用管，几乎不用动，确实也不用任何体力。但是，那年李师傅还没有私家车，又没法骑自行车，于是只好让她老婆每三天打车接送一下（李师傅上倒班，三天一次。）

不顾领导的好言相劝，李师傅在第22天头上销假了，当然，奖金没有损失一分钱。

可是，李师傅的那条腿，还有腰部，却越来越不听使唤了，到了两个多月的时候，没有见好，反而开始疼，拄着拐杖也费劲了。

无奈之下，李师傅再次请了21天病假，在医院躺了21天。

到了第22天，没有任何好转。医生说他的腰部神经永久性损伤，要再治疗半年以上。

李师傅思前想后，倒是有那么一股子大男人气概——去球的，反正治不好，不如不治了！

看来，李师傅那一脸络腮胡也确实不是白长的！

于是，拄着拐杖的李师傅再次出现在了单位，奖金还是没有损失一分钱。

再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师傅不用拐杖了，右腿就成了我见到的那样，落下了残疾，像小儿麻痹后遗症。

慢慢的，单位里的同事在背后直接叫他李拐子……

三

时光飞快地流逝着，一转眼，二十年过去。这二十年里，我换了两个部门，李师傅却一直在相同的岗位上，只是工作地点早早调整到了西郊，远离我们单位总部，因此，这二十年我们见面很少，工作生活当然也没有任何交集。

大概是在三年前，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喂，你好，你是小叶吧？我是李＊＊……通知你个事儿啊，我儿子下个月8号结婚，希望你来捧个场啊，具体的我给你发个短信啊……” 我接起来电话稍微有点发懵，我没想到他会给我打这么个电话。等他说完了，我只好说:“哦好的好的，恭喜恭喜，你把信息给我发过来。然后就挂了电话。

这种一面之识的同事，给我发的这种请帖，我一般不会参加。

大概是从2019年开始，我们单位新来个老总，挺重视职工餐厅的问题。于是餐厅经过重新装修和重新招商，再次开业了。而且单位直接把补贴发到餐厅，单位员工只需早餐6元，午餐10元，都是自助。菜品花样挺多也挺丰盛。于是，餐厅就像一个打扮光鲜的中年妇女，阅尽沧桑，再次下海，渐渐地从门前冷落发展到餐餐满座。因为上班就在一个院子里，我也渐渐开始在单位的食堂吃早餐和午餐。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李师傅的身影越来越多的在餐厅出现。后来我发现，他其实是每餐不落的在餐厅吃饭，除了每四天一次他在西郊上班时没法回来，其他就餐时间他都会来。

常在餐厅吃饭的有好几百人，之所以对他有深刻印象，是因为他的确有引人注目的资本。

不管早餐还是午餐（单位餐厅没有晚餐），李师傅去的都是比较早而且离开都是比较晚的。这就能让他遇到大多数的人。

岁月似乎没在李师傅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虽然奔着六十去了，但他的脸上还算是整洁油光，络腮胡茬儿还是黑油油的。与年轻时比，人明显胖了，腰围更是严重超标，裤子上的皮带深深地陷进肚子里。他那个年龄的中年男人大多都比较油腻，再加上他腿脚不太利索，锻炼很少的原因。

餐厅里就餐的胖子不止他一个，但只要他坐下，就会不自觉的吸引别人的目光。

因为他的那个餐盘太满了！

我们餐厅的自助餐盘，那种不锈钢的，和绝大多数职工餐厅的餐盘是一样的，长约37厘米，宽22厘米左右。当然还有标准饭碗，想拿几个拿几个，如果吃面条，还有更大的大碗可用。

李师傅每次中餐的标配是一个标准餐盘加两个小碗，吃削面的话还有大碗。那个餐盘总是被他神奇的堆满各种菜，满满当当，看了感觉立刻会溢出来，但他总能恰到好处的在菜品快溢出来时把盘子放到桌上，然后开始津津有味地狼吞虎咽。至于那俩小碗，他还会往返座位和餐台多次，有时盛饭，有时加菜。

最让我敬佩的是，李师傅经常会端着那个大餐盘去加第二次甚至第三次菜……

我这里说的菜，其实大部分都是肉。有时是炖猪大骨头，有时是炖羊肉，有时是牛肉炖萝卜，有时是土豆炖鸡块……

在吃完菜和主食以后，李师傅还有个好习惯——再来一盘子水果——有时是西瓜，有时是苹果，有时是香蕉，有时……总之，餐厅提供什么他就来什么，自助么，没人管。

这也是为什么他每次都是早来晚走的原因，要消灭的东西实在太多，时间短了处理不了。

和他相比，我很惭愧。虽然年纪小了十多岁，但饭量不及人家的一半。

最主要的不是结果，而是他吃饭的那个过程——他会吃得很投入很认真，吃得满头大汗，然后拿出一条小毛巾不停地擦汗，直到把那条干毛巾擦得湿乎乎的立刻拧出水来。

就餐期间每桌四个人正好，这几年我们单位改制频繁，收编了好多同行业的破产国企，因此，二十年周围几乎换了一大半的人。但李师傅天生外向，和谁也不陌生。他吃饭时，周围总是换人，但他似乎并不介意，不管旁边是谁，他都能聊的来。

请原谅我水平不高，其实上文几乎都是废话，下面开始切入正题。

李师傅最最能吸引别人关注的本事，其实不在于他那个像是聚宝盆一般从来不会空的盘子，也不是他吃饭时那种心无旁骛的神态。而是他的谈吐，没错，是他的谈吐。

李师傅有个天大的本事，类似我非常崇拜的周小平和胡锡进二位先生——天下大事都能谈得来，而且谈得很通透。仿佛这世界的一切政治经济工业农业明星绯闻乃至普通小民的鸡零狗碎，都是刚刚发生在餐厅里，刚被李师傅全程目睹毫无秘密可言一样。有个词儿叫如数家珍，我想，李师傅讨论起任何话题，都配得上这个说法。

“嗨尼玛的，我早就说过，美国人他妈的就是又坏又怂，他们扣留梦碗粥，想打击华为，不要上5G,没想到人家任正非不怕！硬给咱们上了……哎！……这下子……哈哈！他美国人觉得再扣留梦碗粥也没啥用了，所以还是乖乖的放人家回来了……哎呀！梦晚周也受苦了，你说一个女人，在加拿大被软禁两年，那尼玛的多不容易啊……”

“我告诉你，华尔街那帮人，都是犹太人，犹太人他妈的可厉害了……他们控制着美联储，想啥时候让美元升值、想啥时候让美元贬值，都是人家说了算……美元一升值一贬值，人民币就被割草了……”

“……你们知道个球！我告诉你吧，普京曾经是叶利钦的保镖，那救过叶利钦的命！有一次叶利钦被暗杀，普京过去给挡了两颗子弹！……要不叶利钦退下来非要让普京上了？！普京不仅是克格勃，那间谍也多了为啥别人当不上总统？主要还是因为普京救过叶利钦……”

李师傅虽然一脸络腮胡子，但说话的嗓音却有点不够浑厚，音频偏高，稍微带点后鼻音。因此，李师傅的音调听起来就有些特别，在食堂的背景音里，很容易被识别出来。

李师傅周围，总爱在那几张桌子附近就坐的，也是中年男人居多。市场线维护线后勤线这些部门的都有，因此，李师傅周围也成了那个餐厅里小小的信息交流中心。

我吃饭一般去的都比较晚，午餐12点开饭，会有一帮急着吃完饭还要回家的年轻人早早排队去抢。再加上刚开餐时各种肉食都是满的，不会出现某个菜没有的情况，因此开餐时人最多。但我却不愿意在吃饭时拥挤，因此我总是12:30以后去，那时第一批人已经吃完了离开，夹菜时也不用排队，唯一不好的就是某些大菜（比如炖牛肉炖羊肉炖猪大骨头）可能没了，加不加菜要看餐厅经理的规划，没有规律可言。但蔬菜和主食一定会有，去晚了也饿不着。

我每次去的时候，李师傅多半已经吃过了第一盘子，第二盘子相比第一盘子，会略微少一点，但菜品花色绝对不会少，看来李师傅也是讲究养生的人。不论菜多菜少，李师傅独特的声音是很抓人注意的，我前文说过，大到国际政治货币战争，小到明星的鸡零狗碎，李师傅没有谈论的禁区，这点倒是比那些个欲言又止很不痛快的官方媒体强很多。李师傅可以做到听（观）众点播，让他谈啥，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果再遇到我们公司院子里那个物业经理（我会另外再写），那俩人互相提醒互相补充，就是一个六个频道的电视台——政治、经济、军事、文艺、生活——再加上国际——全部囊括了。其生动深刻程度，比西西踢威只高不低。

对很多同事来讲，单位的午餐是福利。如果和李师傅一起就餐，就是福利再加福利——很多人听李师傅纵论古今中外大事小情，那是很有收获的。

四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人上一千，千奇百怪……所以，餐厅里偶尔也有我这种脑袋愚钝、凡事爱刨根问底的人。

“……柳传志，他他妈的就是个卖国贼！联想其实是国企，是国企，被‘个泡’（晋北和内蒙方言，类似‘混蛋’、‘王八蛋’的意思）们瓜分了。唉——，联想还在美国上市了，利润都让美国人拿走了。柳传志他们几个高管，就是买办，他们几个年薪都好几千万，有的还过亿了！……” 李师傅还有个本领——在吃饭时绝不会因为谈话而停止进食。他会一边大口的吧唧嘴——同时鼻腔里发出一种持续的比较长一点的类似哼哼的声音—— 一边清晰的说出每一句话来。别人听起来就是一种混音:“啊呜……嗯……吧唧吧唧……嗯嗯他妈的柳传志这……啊呜……嗯嗯吧唧吧唧……这孙子……”

同座的小A（另外也会再写）和另外俩人听的很认真很投入，一边也在吃着饭。我有些不以为然，不知道是不是在内心深处，觉得自己说不出这么精彩的话来而有些自惭形秽，进而有些嫉妒，于是我打断李师傅: “唉老李，快他妈的闭嘴吧。不管联想是不是国企，也不管人家在没在美国上市，人家销售额在那里摆着，你去看看，联想2020年全年销售额4000多亿人民币，柳传志多挣点怎么了？你知道咱们省公司一年营业额多少不？不超过五十亿吧？但是，咱省公司的老总，年薪一定好几百万，你还是关心一下这个事儿为好。你骂联想骂出天来，柳传志也听不到，你白费力气。你一年工资不到六万，老总们好几百万，一年把你一辈子的钱都挣了，你不如去公司门口骂骂老总，按你这口才，埋没了这么多年，一旦被领导发现，也许还能给你个二级经理干几年，到那个时候，你也年薪百万了，比你在这里骂柳传志强多了……”

“哎呀不行不行，嗯嗯……吧唧吧唧……不行不行……嗯——吧唧吧唧吧唧……”李师傅还是没停下来，嘴里的一块猪大骨在手里前后左右的转动，如同一块钢胚在数控机床的刀头下调整着被加工的姿态。 “你这是给我挖坑。嗯……吧唧吧唧……嗯——给我挖坑呢……嗯嗯……这几年公司裁人，没事儿个泡们还想把你搓落下去呢……嗯吧唧吧唧吧唧……你现在往枪口上撞还不是找死？……正好让你嗯嗯……吧唧吧唧……滚蛋……嗯……”

看来，李师傅不仅熟知天下大事，对身边的小事更是了如指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