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感谢王强、向自居、李英学等的库存图片</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从年轻的偶然、而立的间歇,到现在渐进的,与她和解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与家园巫溪和解。</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巫溪,于奔赴他乡不再回来的孩子,才是故乡。</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在潮湿阴暗的三合院、丁字土坯房里哭喊着落地,连出生都无法证明。几十年不停原地打转,寻找着比母亲扎的千层底布鞋,更合脚更体面的那双鞋子。</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这就是叫巫溪的昨日家园。</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洋芋、红苕、苞谷“三大坨”敷衍着肚子。人的厨房连着猪的食堂,人与牛羊睡着木架草垛的双层床,鸡鸭尿骚味、烟骚味、霉腐味、扬尘味各种臭混合,我们的童年,是害怕扒出的底裤,不,有的童年并没有底裤,隐着身、潜着水,需要一生去治愈。</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光脚板结满茧,破衣裳重着疤,躲闪着爸爸的竹条子妈妈的锅铲子;雨雪中烂成稀糊的小路,迎接过我们的脸与后脑勺。是的,我们的妈妈用草纸灰、艾草灰甚至是柴灶灰,洒在那些涌着血的伤口上,抹一把被灶烟、桐油灯熏红的双眼,转过身又忙开去。到后来,小小的伤和痛,她亦用不着知道,我们会自己止血包扎。不慎打破一只粗糙的土碗,却要换来“短命鬼”、“背时鬼”的怒骂与鞭打。我们童年的伤痛,层层包裹,不可触摸,在年代里,不治而愈。</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家园在巫溪啊。我们是沉甸甸的赠品,与土猫土狗同着命。搭板凳做饭煮猪食,扁担磨肩抬水,砍柴放羊种庄稼,挤时间上学的伢子,随意的迟到与旷课,瞪眼听老师讲天书,一会儿便歪头睡着了,等着夜饭时能睡,推着石磨能睡,窄窄的长板凳上能睡,方方的门凳上也能睡,睡意排山倒海,证明了这世间没有什么问题,是一场死去活来的沉睡解决不了的。我们的童年,在劳动生存中与山与水抗争,在牛背上针线中识字,在口口相传的故事中长知识,心中始终有圆圆的月亮,婵娟。白天都付给了劳累,遗忘是最好的药方,干脆的放下,撕掉的课本,狗吠报警鸡鸣报晓,向阳而生长。</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谁不爱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巫溪?挤着时间上学堂的伢子,千百遍问过自己。母亲和巫溪,与书本上的母亲与家园,为什么不一样?蒲公英种子式的、候鸟式的打工人,千百遍的问过自己,出不闭户因为家无余粮;路不拾遗,因为无遗可拾!</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虽然爱,也有深深的不解!离开母亲和巫溪的伢子们,行囊里存放了爱与不爱的纠结。飞走是金凤凰,这山这水的榜样,也许,离开就是一种减负的爱。在远远近近的他乡,伤悲或者快乐之后,坦然的说出故乡的名字、故乡的河流山峦与刀耕火种的情景,就是一种思恋的表白。归来终是客,独在异乡也是客。</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对母亲与巫溪,有过深深的责怪与哀怨。生命中太多无法承受之艰、之穷、之苦、之重,无法避让,无法释放。大山为那么大,土地那么薄,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有付出也许没有收获。小小的孩子也同样,没有回报,就没有想要的温饱。观察天色、敬畏土地、取悦父母。</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云雾升起了,春花开放了,这画一般的天地间,松鼠荡秋千,画眉传佳音。老鼠和毒蛇,野猪和黑熊,出没在我们的家,我们的树林。丰饶的夏季,有冰雹狂风,有岩崩暴雨,也有干旱欠收。</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一些村子空了,石磨停了,水渠干了,曾经的小径,荒芜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辞别三合院、三大坨的时光里,家园的事物以加速度消逝,以加速度更替。去去来来,他乡,胜过母亲千层底的鞋琳瑯满目,香过母亲腊肉丁清水面的美食叹为观止,饥饿与寒冷中排山倒海的沉睡,却再难遇。体面的累着拼着,我们的大山、田园,走过的路、饮过的水,跳动着城市和时代的节奏,新潮而陌生。</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当有人决绝而去,而有的人,向往而来。深藏的峡郡桃源,离天空之城最近的阴条岭,净若处子的后溪河水,留存着远古时代的动物、植物和生物链的原始森林、湿地水系,悬棺群、古盐场、大官山、红池坝,春日清凉,冬日温暖,神奇的中药材,田园的自然色,是他们心中最为珍稀的风景。</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一些村子入画。路平直宽敞,灯照亮夜晚,鲜花簇拥新房,瓜果上架成行,家和亲人在眼前,日子惬意富有。这就是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家园,就是不必去远方的尊严与幸福感。</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惊艳了城市的目光,跨越了往日的理想。别人心中的风景,我们的寻常生活。突然想起,远足的时光,一个接一个焦灼的难眠之夜,唯有回到母亲的老床,排山倒海的睡意又来了,昏天暗地的沉睡来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三合院、猪羊圈,再也不见。穷饿冷、脏乱臭,永远不见。去者日已疏,生者日已亲。我们这代人,从刀耕火种走来,向着无限美好的梦想田园奔去,未来可期!</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这些人,突然回到起点。胃习惯了“三大坨”,脚习惯了千层底,身习惯了粗布棉衣,眼睛习惯了绿意清风,耳朵习惯了蝉鸣莺唱。希望在村里,有一个并不大的院子,接纳余下的中老年。栽一棵夏天绿荫蔽日的果树,支一张小木桌,放一盅大叶老鹰茶水,吃大坨砧板腊肉,喝包谷老酒,暴露了光脚丫、光膀子的劣根性,端着大钵饭走西家往东院。冬天树叶落尽,还是那张小桌边,晒太阳回忆从前。</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世间还有什么声音,妙过母亲唤儿的声音;世间还有什么美景,胜过小院屋顶飘过的缕缕炊烟;世间还有什么味道,香过新鲜的稻谷、黄透的李桃?世间哪有一双鞋子,比妈妈纳的千层底鞋子更合脚?世间的梦,哪有带着疲惫与饥饿的深睡中香甜?</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啊,巫溪,你是对的。我们这些黄荆条子下的孝顺儿女,说到底是爱你的,刻在骨子里,无论你爱与不爱我们。无论我们无比爱的孩子,懂与不懂、顺与不顺。说到底是安宁和快乐的,顽强而简略,苦是传承与自觉,甜却是超乎预期,一路惊喜。</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心安即是归处。归来仍是客啊。我们带着伤痛和哀怨的童年,与自然、贫困抗争的童年,却治愈一生。也许还能治愈,后代们的精神内卷。真的老啦,与你共情合体如此心甘情愿,母亲,巫溪。</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这些人,热爱你的表白与尺度。自有懂者,泪目。</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