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溪传统老手艺》专辑25】，补缸匠励丁张

沈斌煊

成稿：2020年7月5日

“补缸咧，补甏咧，缸补勿啦缸！”如此的吆喝之声，已有10多年乃至几十年没有听到了。

鸣鹤古镇小五房内的“七石缸”

补缸、补甏这门老手艺，至今已成了一种历史的沉淀与回味。

时年83岁的老补缸匠励丁张

坎墩，过去也有补缸、补甏的工艺匠人，2018年新年伊始，听说还有人健在，经四处打听并几经周折，终于在二灶市村的九甲弄南路，找到了其中一位现居住在这里的补缸补甏老工匠。

补好的水缸滴水不漏

这位时年83岁的老人名叫励丁张。他说：“我原先是住在八甲弄的，现已有好多年代没有再补缸补甏了啊！”

“只渗水的沙眼洞，这样处理就好啦”

他告诉道：“我父亲也是补缸补甏的，自己年轻时也就跟随父亲慢慢学会了这门手艺。”

一商店待售的甏头老酒

他说：过去补缸补甏也不是当作是一种主要职业，我和我的父亲一样，都是有“生活”时做做这一行的，平时主要还是种田地。否则是“赚饭勿吃格”。

水缸打上了竹爿揫

在与老人的聊天中了解到：坎墩历史上种大头菜很出名，种榨菜过去一度也是很有名气的。因此坎墩有家菜厂在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搞得红红火火。菜厂里多的是缸缸甏甏。那段时间，他说“我也经常到菜厂里去做修缸补甏生活的”。

在一年货交易会上偶见的“糟鸡（的）甏”

缸和甏都属陶器制品。那么什么称为缸，哪些叫作甏？如果按大小分难以作出解释。譬如拿缸来说，大至可盛放七担水的“七石缸”；最小的是放在厨灶边上、仅略大于碗的“斗缸”。于是我在采访这位老人之前也先做了一些必要的“功课”。最后的理解是：口大而无颈的陶器叫作是缸；口小腹大的盛器则是为甏。

千疮百孔，仍可使用

对此向这位师傅讨教时，这一解释得到了他的认可。但同时他也说：“缸与甏有时也一时难以分清爽的。”这时他指着放在自家院子内一只似缸似甏的陶器说，“这只东西已有不少年代了，外圈有可用手抓的“耳朵”，是早先酱油作坊里专门酿造精制酱油的工具，从外观看，它的腹略大于口，按理说应称之是甏，但也经常有人叫它是缸的。”

老人说：“这只缸还有可用手抓的地方呐”

我询问这位老工匠：“您现还有补缸、补甏的工具吗？”他回答道：“都没有了，因为这些工具非常简单，一些所需要的斧头、鎯头、䦅子、砂撬等，现在随处都可翻出它们的替代物品来。”

岁月如梭

工具虽简单，但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各自的经验沉积。谈到补缸补甏的实际操作时，老人介绍说：“补缸确实是门力气活，遇到像“七石缸”那样的大缸，一个人想让它转个身，还是蛮吃力的。而更主要的这是门技术活，听力和视力都要好、心要细，通过敲击辨别声音的差异来找裂缝。已裂开了的，就要先仔细拼接，用揫打牢；已有裂缝但还连在一起的，主要是用通过鎯头来听声音，然后再从中来确定用䦅子来凿沟漕的深度与长度，同时要一并考虑好使用多少只铁襻。”

面对着院子内的这些缸缸甏甏

老人很感慨

他接着说，“缸和甏也有好坏的，它们壁体的紧密与疏松程度有时也不一样，加上是在窑里烧出来的，由于火的受力不同，每只缸甏也有阴阳面，这些在修补的过程中都是要考虑的。”

丁张师傅说：“未开裂

只渗水的沙眼洞，这样处理就好啦”

在说到铁襻时，老人说：“这铁襻最早是由钉匠打出来的，过去有专门买这种铁襻的钉店。后来一时买不到，自己也用大铅丝、小钢丝等金属材料敲扁并在两头弯上脚后也可使用的。”

如缸沿裂缝较多时还得给缸体打揫的

不久前，我曾在宗汉马家路一幢老宅的小庭院内，见到过有一只补过的水缸上，其中一块小缸爿的色泽与整个缸体是明显不一样的。对此，我询问丁张师傅：“这是不是叫作‘异体移植’？”他回答说：“这种整体是有个，有时碎片凑勿齐时，只好敲块形状大小类同的碎缸爿补上去。”说到这里时，他指着自家一只水缸补过的地方又说，“这里也是这样处理的”。

这个地方是动过“异体移植手术”的

补缸补甏，除了要在裂缝处钉上铁襻外，更得要用铁砂将其“锈”住。在与这位老工匠谈到铁砂这一话题时，他向我介绍了很多：

方框内的这块缸爿是来自其他水缸

“过去用的这铁砂是从耕地用过那个旧的犁刃（rèn）铁里舂出来的。而犁刃铁本身是用生铁浇铸出来的，当它破旧或断了、开缺了后不能再继续使用时，由专门卖铁砂的店回收，雇佣那些瞎子、聋子、哑巴等残疾人边舂边用小米筛来筛，其中将筛出最细小的这部分铁砂，卖给我们补缸匠用来修缸补甏。这原先在余姚是有一爿的，我们是一直在那里买的。听说绍兴那边也有，但没有去过。”

老宅院内的缸缸甏甏

他继续说道，“用来补缝的铁砂，在使用前要加适量的盐。这盐水加多少是很有讲究的，稍多一些就锈得快，补好的缸甏一两天后马上就好使用了，但很难保证若干年后仍然不渗水；盐水少一些的锈得也慢，补好后搁置的时间要稍长几天，以后可以保证补过的地方不会再渗水出来。”

这些铁沙曾受潮结过块，现还好用的

讲到这里时，他忽然起来了，“我现还有些铁砂。”于是领我走到院子里的南侧，拖出一只小钢甏并打开盖子，果见里面真的还有不少。“这已有很长的年份了。早几年发现转潮结块了后，曾重新敲碎过一次，现在看看还好用。”他又说。

“铁桶内这些补缸补甏用的铁沙

至少也有30年了”－－老人说

他还说，“早几年有人也用水泥加化学胶水来替代铁砂，我曾经也用过，其实这种效果实在也是不错的。当然用铁砂来补缸补甏，作为一个老工匠来讲，‘味道’要比用胶水好得多。”

盛放在一铁制容器内的铁沙

这位年逾八旬的补缸匠，在年轻时也先后带出过三个徒弟，但很早也就另改他行了。导致笨重易碎的缸缸甏甏“隐退于市”的最直接原因：是上世纪90年代后的塑料桶、不锈钢桶的大量上市。于是，也从那时开始，慢慢出现了补缸生意也越来越清淡的境况，最后导致这一行业的工艺匠人们整体作“金盆洗手”状。因此，现在民间仍在使用的缸缸甏甏，没有破损的，在农村还有不少家庭仍在使用中，一旦敲破则恐怕再也无人可来帮忙修复的啦！

一商店回收的空酒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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