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越作战最小的烈士——顾克路

张玉军（潍坊）

1968年2月，顾克路出生在山东省邹县一个农民的家庭里。 顾克路的父亲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志愿军老战士。顾克路羡慕父亲那张当志愿军的照片，他经常对人说：长大要当解放军。1984年底，征兵工作开始后，刚刚初中毕业的他放弃了每月可拿70多元的木工活，谢绝了姑父介绍他开汽车的好意，来到了北宿区武装部，坚决要求报名参军。 顾克路圆圆的娃娃脸上长着一双很有精神的大眼睛、双眼皮；一开口说话，两个个性很强的漂亮小虎牙不时地挤到唇边；微微一笑时，娃娃脸上的两侧就显现出两个对称的漂亮的小酒窝。 “你还小啊！”孙部长笑着接待了他。“不，过去红军有的十三、四岁，还不如枪高，就参加革命，我比他们大多了。”“现在和那时不一样了，你过两年再来吧。” “不行！你不叫我当兵，我就在这里不走啦。” 说到做到。他竟在武装部的地板上“赖”了两天两宿。无论谁劝，他就是不听，硬是赖着当了兵。 顾克路出征前一天 顾克路入伍两个月，部队接到了赴云南老山作战的命令。战争，对这个只有17岁的新兵来说，是异常陌生的。然而，打仗就会流血、牺牲的道理，他却知道得很清楚。他还知道他的家乡许多邹县籍入伍的战士，连续几年都参加了保卫边疆，收复和守卫老山的战斗，有的就长眠在祖国的南疆。 顾克路当兵所在的陆军第67军199师第596团双大功7连，是一支战争年代屡建战功的英雄部队，开国大典第一个通过天安门广场接受毛泽东、朱德等开国元勋检阅。顾克路为自己来到英雄的连队而自豪，更为一当兵就轮上打仗而高兴。他请战，写血书，决心为7连的光荣历史续写新的篇章。 然而，连里有意保护他，叫他留守。原因很简单：年龄小，体质弱，军事技术因入伍时间短掌握的还不够熟练。顾克路一听到风声就急了，他一个劲地找，一个劲地磨，最后连里只好同意了他的要求。 顾克路终能为保卫祖国如愿以偿。他写下了这样的誓言： “我是大功7连的战士，为了我连荣誉，我要象7连老一辈那样勇猛顽强，奋力拼搏：头可断，血可流，以身许国，甘洒热血。” 匍匐排雷的七连战士 不久，顾克路随部队来到了老山前线。 临战训练很快就开始了。顾克路在训练中认真刻苦，一丝不苟。射击、投弹，摸、爬、滚、打，他总是比别人多练一个时辰。胳膊磨破了，血合着汗水沾在衣服上，晚上他用温水泡开继续苦练。单兵训练，出枪时枪刺刺破了手，他不吭声。武装越野，脚扭伤了，肿得老高，他坚持跑完了40华里。经过苦练，他终于适应了作战的要求。 1985年5月24日，敌军对我前沿阵地进行了试探性进攻后，次日下午即展开了大规模进攻。这一仗打了10多天，这就是著名的“5・31” 大战。 突击队在分析敌情 最难忘的是5月31日黎明时分，战斗最激烈最残酷的阶段。3排的防御阵地1153高地上，全排伤亡超过三分之一，排长陈鞠生同志牺牲，最危机时敌人打到了1153高地的最前沿，坚守任务非常吃紧。 连里要派一个加强小组前去支援。顾克路挺身而出，在隆隆的炮声中大喊“排长，我去！” 排长孙兆群来不及多想就同意了，给他调了3名同志，并补充了弹药，配上一部电台，问他还有什么要求，他回答：“我请求加入党组织，就以我的实际行动来考验我是否具备了党员的标准和加入党组织的条件吧。”孙兆群答应立即向上级党组织汇报，并一再叮嘱“一定要活着到达1153高地，只要活着上去就是胜利。” 他们头上躲着炮弹脚下防着地雷，凭着练就的过硬技术，利用敌炮火打击的间隙，顺利地到达了1153高地，协助坚守的战友们打退了敌人的多次进攻，稳定了防御态势。 7月19日，敌军用猛烈的炮火，向1排坚守的阵地轰击，1排通往连部的电话线被炸断。没等排长下令，他就冲进漆黑的夜幕，借着炮弹爆炸的光亮，寻找着断头，接好了3处断线，保障了战斗的胜利。几天中，他就6次冒着炮火硝烟查线路。 1985年10月，根据顾克路在战斗中的突出表现，在战场这个特定的环境里，连队党支部利用电台这种特殊的通信工具，召开了支委会，决定吸收他为中共预备党员。 顾克路生前视频。出发前，每个人都留下了遗书，而顾克路留下的，则是一段录音。 1985年12月，经过充分准备，我军决心拔掉敌人长期占据的968及相连的几个高地。 在部队开往前沿阵地前，举行了誓师大会。顾克路因年龄小被分配到预备队。 “打仗还分年龄大小？我一定要参加突击队。”软缠硬磨是他的拿手戏。誓师大会一结束，他就缠开了连长、指导员。 “小路，让你参加预备队够照顾你了，这次听连里的吧。”指导员叶剑锋劝慰说。 “我是来打仗的，不是占着窝子吃饭的，更不是来接受照顾的。”他高声力争。 “呵，我们小路还满有理哪，开会时不是说了，你实在太小，我们怕你吃不消啊！”连长答话了。 “哼，说穿了，是看不起我。连长，我年龄小，但军事技术不弱，我敢跟任何一个老兵比比。”可是，不管他怎么磨，连长、指导员就是不答应。 无法，他又缠开了担任突击队的副连长孙兆群：“副连长，求你开恩吧，带我上去！” “不行，完不成任务我可没功夫给你擦眼泪”副连长故意逗他。 “你们这些当官的，都是门缝里看人。”一气之下，他又笫三次找到连长。 连长火了，第一次对这位小兵发了脾气：“突击队，突击队，你有完没完。你看哪个班长愿意带你，我就让你去！”“此话当真？军中无戏言！”他抓住了话把，激将着连长，还甩出了一句词儿。 “穷啰嗦，你快走吧！”连长哭笑不得，故意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下了“逐客令”。 顾克路灵机一动：平时三班长待我不错，去求求他，说不定他能帮忙。 晚上，他钻进了3班的帐篷，找到了3班长赵福兴，告诉事情的原委，而后，神情庄重地说：“我年龄、个头是小点，可是你想想，上阵地几个月来，我哪次任务没有完成呢！” 他年龄是小。战火，却熔炼着这个小兵，在他身上，涌流着奔腾的热血，心窝里有一种神圣的情感！作为共和国的一代士兵，他懂得了怎样尽一个军人的义务，在那幼稚的举动中，浓缩、蕴藏着多少成熟的含义啊！是的，他哪次任务没有完成啊！ 想到这里，3班长赵福兴的心动了：“好，小路，你等着，我去试试！” 两个小时后，当3班长把批准他参加突击队的消息告诉他时，他搂着3班长蹦了起来。 受伤准备后运的陆克仁，因失血过多牺牲在后运途中 1985年12月2日凌晨，老山群峰沉睡在白茫茫的雾海中。某高地敌人的“鼻子”底下，大雾打湿了突击队员的“迷彩服”，冷嗖嗖地显出一丝凉意。顾克路趴在草丛中，两眼炯炯有神地注视着敌方时隐时现的某高地主峰。2天2夜的潜伏，对他来说是那样漫长，他象小孩过年一样，`盼望着战斗时刻的到来。“轰！轰！”我军的炮火“发言”了。 9时10分，第一梯队冲上去了！ 第二梯队冲上去了，他们与无名高地之敌展开了激战！ “三毛，出击！耳机里传来连长的命令。” “上！”随着赵福兴的手一挥，顾克路象离弦之箭冲了出去。他们从左侧穿越2个无名高地，直插敌人占领的无名高地主峰。 晕头转向的敌人清醒了，似乎明白了我军的意图，炮弹铺天盖地而来，不时在顾克路身边爆炸，工事内的敌人狗急跳墙，子弹似蝗虫般地飞来。他全然不顾，从一个弹坑跳到另一个弹坑，不时地甩出一颗颗手榴弹，射出一串串复仇的子弹。 突然，一发空炸炮弹在他头顶爆炸，强烈的爆炸声震得他头昏目眩，弹片击中了他的左臂，他昏迷过去。当他清醒时，看到战友们已向高地主峰冲去，他抖了抖头上的碎石土渣，顾不上包扎，强忍着疼痛向前冲去。这时，从背后打来一串子弹，击穿了他的左大腿，他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转身观察，发现无名高地上有一敌军的“倒打火力点”，机枪喷着火舌，从背后向我突击队员射击，又有2名战士倒下了。他把牙一咬：“狗崽子！”端起冲锋枪一梭子扫向敌洞口。“班长，掩护！”他迅即向敌人的洞穴爬去。狡猾的敌人一看他爬了过来，“哒哒哒”一串子弹又向他扫来，他灵活地一仰身子，躺在地上不动。敌人以为他死了，忙调转枪口向3班长射击。 “关键时刻，拉响光荣”。流传颇广的“光荣弹”，并非特制的瞬时爆炸弹，大部分时候只是普通手雷。 这时，只见他一轱辘翻过身来，快速地爬向洞口，距洞口约七、八米远时，他向洞内投去一颗手榴弹，2名敌军当即被炸死。趁着手榴弹爆炸的烟幕，他迅速地解下身上的炸药包，向前爬了几步，用尽气力向洞中投去，“轰”的一声，几名敌军飞上了天。 突然，一发炮弹在他身边爆炸，一股气浪卷着沙土，将他抛向空中，他的左腿比身体飞得还要高，左腿拖着长长的绑腿带像风筝一样在空中飘着……他昏迷了，是炮弹的爆炸声把他震醒，他抽出一条止血带在断腿的上端勒住。 这时在他的面前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向后爬回来，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就有我们的救护队员，这是一条生还的希望之路；一条是一往无前打到敌人的最后一个高地。顾克路毅然选择了后者。他的左腿炸掉了，右腿被打了4个窟窿，已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冲击了。他将冲锋枪放到两个手里面托着，利用肘部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向前爬。 由于姿势太低视线不好，爬偏了方向，出乎意外地爬到了968高地左前方的一个敌屯兵洞前，这几个敌人的注意力完全被我军冲击分队吸引着，万万没有想到有一个小战士已经来到了他们鼻子底下。 他把冲锋枪交到左手代替左腿将身体撑起来，右手从挎包里掏出了两个82-1式手雷，用牙咬着拉火后投向了洞中，他在倒下瞬间顺势把冲锋枪指向了洞口，扣响了扳机，打出了一个长长的、长长的点射…… 清扫藏兵洞中的越军 顾克路就这样卧在用自己鲜血染红的土地，带着对敌人的仇恨，带着对党和祖国无限的忠诚，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顾克路牺牲的非常惨烈：头上身上都流着血，左大腿像飓风拧断的树茬子一样劈劈拉拉的，骨头呲在外面，肉让炮弹炸得黑糊糊得紧贴在骨头上，筋腱在外面支楞着。嘴里面流着血，由于他爬的姿势低，嘴里灌进了很多土，与血粘在一起成了血泥，把嘴撑得很大，副班长跪在他的跟前，用手一点一点地将嘴里的血泥巴掏出来。他两手紧紧地抓着冲锋枪，右手食指紧压着板机，两个救护队员用了很大劲才把他的手掰开…… “青春是美好的，生命是可贵的，我在人生的道路上才度过了17个春秋！我向往未来，热爱生活，但当祖国需要我把生命献出时，我将毫不犹豫地把鲜血洒尽！如果我在这次战斗中牺牲，我别无他求，只有一个愿望：请连队不要忘记我的名字，突击队里曾有一个小兵！” 看着顾克路战前留给连队的决心书，指导员落泪了，全连战士泣不成声。顾克路啊，好战友！我们不会忘记你！老山不会忘记你！祖国人民更不会忘记你！ 顾克路牺牲后被追记一等功，革命烈士，全县父老乡亲为有他这样的英雄而自豪。 顾克路的父亲顾天金，这位抗美援朝的老战士曾在朝鲜战场上拼杀，立过功，负过伤，复员后，一直在村里的面粉厂默默无闻地工作。在县委、县政府（当时为邹县）为儿子顾克路烈士举行的追悼大会上，这位可敬的父亲从抚恤金（1985年战士牺牲的一次性抚恤金标准是500元）中拿出了200元钱，为顾克路交了最后一次党费。 不久，顾天金又将小儿子顾克安送到了部队。几十年来，老人从来没有以烈士的名义向组织上提过任何要求。 作者：刘静胡凯胡国桥张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