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神探

陈斗波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年近古稀,脑子都有些糊了,远不像年少时脑子蛮灵光。不信,我讲个真实故事给你听。</p><p class="ql-block"> 十五岁那年,也就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下乡回到老爸的故乡京山梅花村,当时叫梅花大队。不久,哥哥招工走了,身边又无同学,我只好投靠远房表哥家,队里见此就安排我参加常年施工。</p><p class="ql-block"> 那时县级行政分为县、区、公社、生产大队、生产小队五级。农村冬天是农闲季节,也是大规模兴修水利工程的最好时机,上头就将青壮劳力集合起来,按民兵的组织形式进行管理,县设师部,区设团部,公社设营部,大队叫民兵连,小队叫民兵排。</p><p class="ql-block"> 我跟高关水库蛮有感情,就是我曾参加了兴修高关水库渠道。那日子真是艰苦,起五更上工地,天抹黑回驻地,头戴狗钻洞,腰扎稻草绳,顶着寒风撅起屁股挖土,撑着脖子拉板车。一餐能吃一斤饭,写信把我妈都吓到了。</p><p class="ql-block"> 大型施工结束,公社从各生产大队抽调劳力组成民兵连,负责水利工程的善后加固,往往需要几个月时间,这就叫常年施工。</p><p class="ql-block"> 高关水库转入常年施工后,我们民兵排进驻合兴公社爱国大队,恰好与营部住在一起。营部由公社负责人、工程技术人员等组成,拿着国家工资,加上国家工程补助,生活上荤素搭配,不像我们拿生产队工分的吃的是水煮箩卜,但参加常年施工,干活比回队干农活轻松,倒也心安理得。</p><p class="ql-block"> 那天,接到随营部转移的通知,我因驻地离随大专院校五七干部连下放京山的母亲和妹妹不远,离开驻地前想去看看她们。临行前委托伙伴金火将我的铺盖卷带到新驻地。</p><p class="ql-block"> 隔了一天,从母亲那里归队,一见面金火就急切说,你的翻毛皮鞋不见了。翻毛皮鞋那年月相当于现在的耐克,在农村更显得金贵,急得金火额头直冒汗。</p><p class="ql-block"> 你说怪不怪,那时我也只是个少年娃,却异常镇静,简直就是将帅的心理素质,脑子像计算机转得飞快,对原驻地的各种人等进行扫描,良思片刻,我劝金火莫急,说皮鞋跑不远。</p><p class="ql-block"> 他听了露出一脸惊诧,很是疑惑。我却很自信,虽是年少,却很有才,平时不显山显水,偶而露露峥嵘。</p><p class="ql-block"> 我对金火说,你赶紧向排长请假去一趟龚伯家,如果他家有大人,你莫声张,等大人下地干活去了,你对他家小孩就说来取托龚伯带回的皮鞋。</p><p class="ql-block"> 金火将信将疑地走了,大约两顿饭的功夫兴高采烈地回来,手里高举那双皮鞋,对我大声喊道:你好了将哟!了将是方言,有聪明机智的意思,用当今时髦的话说就是你太有才了。</p><p class="ql-block"> 我寻觅皮鞋思路,堪比如今的世界级神探李昌钰,推理缜密,逻辑清晰,丝丝入扣:金火是刚离校的学生娃,稚气未退,看到重型推土机将水库大坝碾压得平平整整,用读课文的语调惊叹道:还是人有办法。他决然不会私掖他人之物。驻地村民和同伴下手机会很多,若想取皮鞋早就进了他们囊中。营部的人都是吃皇粮的,还不至于下作到干偷鸡摸狗之事。于是,我锁定了我们公社相邻大队抽调到营部做饭的龚伯,只有他是转移驻地趁乱浑水摸鱼的最大嫌疑人,而且我坚信他有贪财之心。这类人平时心存胆怯,不做坏事,有了自以为绝佳机会,人不知鬼不觉时,才会顺手牵羊。</p><p class="ql-block"> 皮鞋完壁归赵,金火如释重负而更加义愤填膺,红心向党似地说,去告龚伯,叫他挨批判,在营部烧火做饭的美差搞裘不成。我说你真傻,告他又得不到便宜。他说,就这么饶了龚伯不成。我笑了笑,不语。</p><p class="ql-block"> 晚上开饭了,我将失而复得的皮鞋搭在肩上,叫上金火边走边拿筷子敲响盛满白米饭钵子,一路走进营部厨房。</p><p class="ql-block"> 龚伯见状满脸憋得通红,心照不宣地给了我们每人一大勺豆腐红烧猪肉。</p><p class="ql-block"> 凭票吃肉吃鱼的年代,得这上等伙食,我和金火会意地笑了。</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