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 事

小小

第一次出差

　　那还是八十年代，我们单位要到宁波配置一批8微米的仪表游丝，顺便去上海一家对口单位联系工作，应该是对我的关爱才给我安排了这趟差事吧。那时我才二十出头，妈妈看着我一个人出去很担心，特意在内裤上缝了个口袋，小心翼翼地把那为数不多的差旅费放了进去，领导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到了那里要写信告诉他。

第一次出差，很兴奋也很激动。火车票是长沙至宁波的，在杭州要转乘。火车到达杭州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心里想着早点到目的地把任务完成，于是便签票上了去宁波的列车。坐的是慢车，看着车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去，心里一阵阵发慌。坐在对面的乘客不断地套近乎不断地找我聊天，还知道我是从长沙来的。我想象着下车被打劫的情景，坐立不安，于是鼓足勇气去了列车长室。列车长听着我的讲述笑笑说：“我也知道你是从长沙来的，看看你水杯上的字。”那时都是用一些觉得好看的包装瓶做水杯，我的水杯上标有长沙的一家药厂，我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回到了车厢。心里一直打着鼓，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还没到站，我又来到了列车长室，窃窃地细声询问：“你们今天还回杭州吗？”“不回呀，你有事吗？”对方回答着。“你们住在哪？我可以与你们同行吗？”“不行，我们住铁路公寓，出站不远就有旅社。”只能这样了。火车到达宁波时天漆黑一片，出了火车站也不敢走太远，选了离车站最近的一家旅社。也不知多少人一间房，床靠着床闹哄哄的。我睁着眼躺下，紧紧地抱着行旅，听着外面人来人往的喧闹声到天亮。

第二天大早起来拿着介绍信住进了一家县级招待所，这里环境不错，两个人一间房，总算安心了，第一件事便是给单位写了封报平安的信。同住的是与我年龄相仿的一位姑娘，她是杭州一家射击俱乐部的，去普陀山联系工作。我们白天办理各自的事情，晚上一起逛街游公园，两三天的时间便成了好朋友。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我们同一天离开宁波，还记得分别时她对我讲的那句话：“但愿你永远保持这个模样。”一晃几十年过去了，那年轻的模样依稀在记忆里。

在宁波逗留了三天，第三天下午四点多钟踏上了宁波至上海的轮船。轮船启航时荡起的浪花拍打着海湾的芦苇，波涛汹涌起伏，芦苇恣意摇曳。站在甲板上随着海轮驶向一望无际，心渐渐地开阔，渐渐的宁静。远处的红霞照耀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光芒万丈。海水时不时溅到身上，凉飕飕。夏日的热浪随着海风而去，躯体开始松驰，思绪沉醉于辽阔无垠。

夜幕降临时，乘客纷纷领取凉习择地躺下。因为出差时间紧，我也没能购买到船仓的床位，又羞于这样躺着，于是找了一张椅子坐在了甲板上，不知不觉趴在椅子上就睡着了。大概到了半夜，一位好心的工作人员把我叫醒：“姑娘，这样睡觉很危险，跟我来吧。”他把我带到了最底层的船仓，乘客都已经熟睡，在船仓的角落还有一个床位，工作人员把我安排在那里，心中的那份喜悦和感激无以言表，疲惫的身躯缓缓地躺下。轮船驱动的声音如催眠曲一般，从未有过的从容和舒坦。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上海，大概早上五点钟左右轮船靠岸了。上海的清晨，陌生而新奇，怀揣着向往在路人稀少的小巷迎接第一缕曙光。

那时的上海，虽然没有东方明珠，但南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和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沸腾。傍晚时分吹着海风漫步在外滩，观赏着霓虹灯下的那一片建筑，如临异域。老城隍庙还没有恢复昔日的宗教，沿着九曲桥穿过湖心亭一直延伸到豫园，一路的商业景象呈现出一派繁华。行走在这座城市，寻思着《夜上海》《马路天使》的那个年代，已经闻不到胭脂和硝烟的味道，人们脸上扬溢的那份自信和幸福足矣彰显这太平盛世给予的祥和与安宁。

工作完成了，回程的火车票可不好买。到上海的第一天就去购票，购票厅人山人海，排了很长时间的队总算购到了一张第三天的坐位票。再见了，上海。我一直在想，路经杭州去看看西湖吧，又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坐位。犹豫着，期盼着，火车到达杭州时我还是坚定的下了车。

西湖，有着浪漫故事和诗情画意的地方。我曾想，是故事赋予西湖神话般的美，还是西湖的美景成就了那些墨客骚人，或许都有吧。那落日霞辉染红一湖碧水，那夏日微风吹拂柳荫堤岸，那当空皓月撒下点点银波。你会飘飘然，仿佛有无数的灵童托着你腾空，故事和美景混然一体。断桥长廊踏仙迹，苏堤荷池涌墨香；三潭印月碧空静，雷峰塔下绿荫繁。一天的西湖观景总算没给这次的出行留下遗憾。当我再次登上绿皮火车，人群拥挤得脚不着地，座位下也铺满了报纸躺着人。每到一站，下去一些人，舒一口气，又上来一些人，就这样人推着人一直坚持到长沙。

回到单位，领导对我的工作很满意，但还是带着批评的口气责怪我没给他写信，原来我寄出的那封信不知什么原因比我还晚一点点到达长沙。想必我出去的这段时间领导也一直在担心我的安全吧，这就是那个年代。如今，交通和通信让我们提高了工作效率，给我们的出行提供了舒适和便利。总还会想起那第一次出差，那是历练，是一段稚气而年轻的记忆，是一份心中涌动过的快乐。

老照片

杭州西湖

上海老城隍庙

文字：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