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元曲作品评论(05)

东方茉莉

作者简介

史高座, 陕西省武功县人，中学高级语文教师。曾任武功县作协筹备组组长。现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陕西省诗词学会理事、陕西省散曲学会副秘书长 。咸阳诗词楹联学会副会长，咸阳散曲研究会会长。中国科学院西安光机所老年大学诗词鉴赏班教师，《咸阳诗词》、《中华散曲》编辑。



我读《山坡羊•潼关怀古》

史高座

《山坡羊•潼关怀古》

张养浩（元）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我们知道，诗词曲是抒情文体，它的终极目的都是抒发情感，而情感的抒发都必须有一个触点，那么，这首曲的触点是什么呢？我们先看作者。

张养浩(1270年-1329年)一生经历了世祖、成宗、武宗、英宗、泰定帝和文宗数朝。年少时才学出众，被荐为东平学正。历仕礼部、御史台掾属、太子文学、监察御史、官翰林侍读、右司都事、礼部侍郎、礼部尚书、中书省参知政事等。后辞官归隐，朝廷七聘不出，天历二年(1329年)，关中大旱，出任陕西行台中丞，“登车就道，遇饥者则赈之，死者则葬之，”作者在“关中大旱”之际写下了这首《山坡羊•潼关怀古》。”关中大旱"就是作者感情的触点。

元朝著名诗论家方虚谷 (1227～1305)在《瀛奎律髓》中说:"怀古者，见古迹，思古人。其事无他，兴亡贤愚而已。"怀古诗一般可分为三类。一是寄托个人境遇。二是借古讽今，忧国伤时。三是感慨人世无常。这首《潼关怀古》就是忧国伤时之作，其韵味沉郁，色彩鲜明，是张养浩的代表作，也是元散曲中思想性和艺术性完美结合的名作，特别是结尾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句话，唱出了百姓的心声，揭示了封建社会里的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为人们所称道。

全曲分三层，第一层：“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这一层，作者从潼关的地形特点入手，写出了山表河里的气势，一“表”一“里，”一“聚”一“怒”，任你思索，任你回味。我们知道，潼关外有黄河，内有华山，地形十分险要，为历代军事要地，大的战役有：

（1）曹操马超 之战。东汉建安十六年(公元211)三月丞相曹操潼关败马超 。

 （2）平定安史之乱。公元756年唐朝大将哥舒翰统兵20万镇守潼关。玄宗听信杨国忠谗言迫使哥舒翰出关作战，结果被反军安禄山打败，安禄山攻破潼关，唐玄宗仓皇西逃。

（3）公元880年黄巢起义军由洛阳进发潼关，唐田令孜率兵10万镇守潼关，未料起义军由禁沟潜入，夺取潼关直捣长安。

（4）元朝末年朱元璋攻破潼关，从而安定陕甘。



（5）潼关南原之战。明末闯王李自成与明朝军队的一场大规模战争，此役李自成几乎全军覆没，仅十八骑突围出来，逃入商洛山(今陕西南部)。

这里，作者用了拟人的写法，形象得体。群山环绕，重岩叠嶂，绵延不断，不正是那一波一波奔赴战场的将士吗？他们相“聚”于此，填满了潼关路，看似轰轰烈烈，实则，他们的内心，却像那黄河水一样，“怒”不可遏。因为，战争是残酷的，承受这种残酷的只有百姓。一个“怒”字，奠定了本文的基调。中国近代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维新派人士谭嗣同(1865.3.10-1898.9.28)《潼关》一诗“终古高云簇此城，秋风吹散马蹄声。河流大野犹嫌束，山入潼关不解平”，就是对这三句从一个侧面的注释。​​

第二层：“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一个“望”字，跳出了潼关，看到了“秦汉经行处”。秦朝（前221年~前206年）都城咸阳和西汉（前206年~公元8年）的都城长安都在陕西省境内潼关的西面，秦统一六国也好，楚汉相争也罢，潼关，都是必经之处。作者由点到面，视野开阔。西都，在此就是指长安，历史上周、秦、汉、北朝、隋、唐等朝均在这里建都。从写法上，第一层是现实，这一层是历史；第一层是物“怒”，这一层是人“伤”，从现实到历史，从物到人，有纵有横，有空间，有时间，无所不包。那作者为什么要“踌躇”？踌躇在这里是思考，痛心的意思。



如元代无名氏《醉花阴•秋怀》：“酒醒后细踌蹰，一寸柔肠千万缕。” 清代孔尚任的《桃花扇•移防》：“局已变，势难支，踌蹰中夜少眠时。” 作者想起那“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兴亡事，想起那“宫阙万间都做了土”的现实，昔日繁荣昌盛的景象 与今日饿殍遍野的惨状相比，能不引起无穷的伤感吗？作者由天灾引出了战争这一“人祸”，天灾不可免，人祸不可为，争来争去“都做了土”，伤害的只有老百姓。很自然的得出结论。

第三层：“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所谓兴，是在反抗中而兴的；所谓亡，是在挣扎中而亡的。反抗也好，挣扎也罢，都是以百姓为代价的，整体中的粒子落在个体头上，就是一座山，而当“兴”者，再不去考虑百姓的疾苦，乱兴土木，带给百姓的只能是山摞山，悲中悲，苦中苦。

这首曲分为三层，第一层开篇明志，一“怒”如涛，心中难平。第二层紧承开篇，伸展出去，经过心里的碰撞，伤感油然而生。第三层卒章示理，兴亡皆苦，深化了主题。纵观全曲，浑然天成，增一字则太长，减一字则太短。另外，这首曲的最大特点就是人民性。正因为这样，所以，与他的《山坡羊•洛阳怀古》“功，也不久长；名，也不久长”、《山坡羊•骊山怀古》“赢，都变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相比，与陈草庵的《山坡羊•叹世》“兴，也任他；亡，也任他”、赵庆善的《山坡羊•长安怀古》“山，空自愁；河，空自流”相比，更胜一筹。这也为诗词曲创作者，指明了方向。

史高座

2020.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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