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老班长（27）神密的木料

燕山老兵

　　老同志王良贵性格开朗，心地善良，十分健谈，与我投缘，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他天天晚上熄灯后和早上起床前都要与我说几句悄悄话或是俏皮话。但是，我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大家知道我俩在说话，但听不清说话的内容，自然没有人干涉我俩的言行。

可是到第四天早上，他一反常态，声音提高到几十分贝，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神秘兮兮，表情严肃，一本正经的样子令人不寒而栗。他没头没脑地连续发问道：“你晚上睡觉害不害怕？有没有梦见过鬼？做不做恶梦？”他问话的语气和眼神犹如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此时，我的第一反应是他生病了，也不顾睡觉时间不准说话的规定，提高声音连续发问到：“你怎么了？生病了？发烧吗？”并迅速把手伸向他的额头，想试试他发烧的厉不厉害。

但是，他立即回了一句：“你才生病了。”并用力把我的手推到一边，两只深邃的眼神直勾勾地莫名其妙的继续发问道：“你睡得着？你没有做恶梦？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木料做的？”

他用手指指了指窗户和炕厨门；又用手指敲敲炕沿木。自问自答道：“这都是从坟地里扒出来的棺材板做的。你天天枕在棺材板上睡觉不做恶梦才怪呢？”

他的话令新兵毛骨悚然，都嗷的一声尖叫，迅速用被子盖着头。此时，他喉咙里又发出诡异的嘿嘿嘿的怪笑声。得意地说：“这下好了，鬼把你们拉走也不知道了。”

大家听他这么说又迅速掀开被子，把头露到外面来。一个个吓的胆颤心惊，面色苍白。

可是，我不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心里说：“在民间能做棺材的木料都是好木料。而且，每个棺材都有它的归属，既然已经做成棺材就不能改做别的家什，否则是大逆不道。尤其是把从坟地里扒出来的棺材板做成家具，还摆放在寑室里或枕在枕头下面，那就更不可能了。你扒了人家的祖坟，人家不跟你拼命就算了。还拿人家的棺材板做门窗、炕沿？真有点天方夜谭。”

　　本想反问他：“你是不是中邪了。”又觉得用这样的口吻太没礼貌，正犹豫不决时。

老班长心平气和的说：“既然你说的这么玄乎，那就讲给大家听听吧。”

王良贵：“我们部队原来在北京西山八大处施工，负责修建军区大院的家属宿舍、防空工程和通信设施等配套工程。1967年元月初，才轮换到灌江湖八一农场军囤戍边，种植水稻的。刚来农场时，连队营房在团部附近。”

我：“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了？”

王良贵：“1967年夏天，根据国家相关文件精神，上级安排中央戏剧学院、中央芭蕾舞学院和中国科学院等院校大学生共计两千多人，来农场接受锻炼。团首长计划将连队营房分配给大学生第12连居住。”

我：“我们就搬到这里来了？”

王良贵：“原来这里没房子，秋收后，连队自力更生，有的人用泥土拌稻草制作土坯；有的人平场地、打地基；有的人筹措、搬运建筑材料，将芦苇梱扎成条状；还有的人和泥、搬坯，砌筑成墙。全连从当年十月上旬奋战到来年三月底，终于修建成冬暖夏凉的土坯房。由于缺少木料，所有房屋的门、窗、炕橱和炕沿都没有一块木板，到处都是黑洞洞的窟窿。”

我指着炕沿和橱柜门：“这不是盖房子时安装的？”

　　王良贵：“1966年春天，经地方革命委员会批准，农场继续开荒造田，扩大种植面积。但是，规划区有一块乱坟岗，需要地方政府协调，按时将坟墓迁走。当地人民群众把先人遗骨取走后，将棺材板抛弃在乱坟岗。至于有没有利用价值，从来没有人动过心思。”

我：“这些木料就是乱坟岗上迁坟时遗留下来的棺材板？消毒了吗？”

王良贵：“这些木板扔在土岗上，经过两年多的日晒雨淋，让太阳紫外线消毒和冬去春来的冰冻、冲刷，早也消毒、去除异味了。”

我：“是谁吃了豹子胆，敢打棺材板的主意？”

王良贵：“老同志张洪山，他是1962年春天，从获鹿县入伍的。入伍前他是木匠。他见营房到处都是黑窟窿，冬天不保温，夏天又不利于通风透气，防蝇防蚊。就向连队建议，利用这些木料做成门窗、炕厨和炕沿。这样既有利于冬季防冻防风、室内通风换气，保障干部战士身体健康；又能促进连队安全和日常管理。”

我：“大家都不反对？”

王良贵：“连首长非常重视他的建议，经党支部研究，统一思想后，又让各班、排组织讨论。大家经过一个多月的酝酿、讨论，从最初的害怕、厌恶到逐渐淡漠，再到无所谓、接受、适应的过程。”

我：“这么大的工作量，一个木工得做一两年？”

　　王良贵：“军人说干就干，从不拖泥带水。连队立即以张洪山为主，带领几位心灵手巧的能工巧匠，组成学雷锋小组。并购置必要的木工工具，将哪些棺材板重新加工改造成厚薄不等、长短不一的材料，再因材施用，制做成单元门、窗户、炕厨和炕沿等。”

故事讲到这里，胆小的新兵脸色由红润到苍白，再到浑身起鸡皮疙瘩；胆大的新兵大大咧咧，立即坐起身来认真观察炕沿和炕橱门，仔细寻找蛛丝马迹。当看到所有木料纹理清晰，方方正正，干干净净，根本没有一点点棺材板的痕迹时。有的人冲他唏嘘到：“老同志还编瞎话吓唬人，羞不羞呀；”还有的人向他使个鬼脸，不屑一顾，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

这时老班长说话了：“王良贵同志说的全是真的，这个事情不能藏着掖着，你们早晚都会知道的，与其让你们私下议论，以讹传讹，相互吓唬人，还不如早点给你们讲清楚。你们也不要害怕，一个屋子睡十几个大小伙子，那个鬼敢进来呀？我们都是无神论者，世上根本就没有鬼神。那些封建迷信的书籍和故事，都是封建王朝为了巩固他们腐朽的政权，欺压和奴役人民群众而编造的谎言。大家就放心大胆的睡吧，一点事都没有。”

这时，我恍然大悟。原来老同志王良贵与我说悄悄话不是他以老卖老，敢于违犯熄灯后不能说话的规定，而是老班长有意安排，目的就是为了今天把这层窗户纸捅破，给新兵一个交待，消除大家的后顾之忧。

通过这件事你还能说老班长没有文化，处理问题不讲究方式方法，不能带好一个班吗？那就幼稚可笑了。

图片来自网络 诚谢

待 续

　　作者简介：刘元吉，网名燕山老兵，四川省彭山县人，1969年2月入伍，军旅生涯25年，曾荣立三等功三次，转业到石家庄市，现已退休。在含饴弄孙之余，喜好自驾游、照相，偶尔弄点小文，以娱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