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苍古刹寻“错师”

张明贵

　　……忍三伏天正午烈阳烤炙，一行人蹑足于蒿草丛中，窜行于荆棘深处，寻寻觅觅，所为何事？

非为大事。此次绥阳、正安、道真揽胜，湄潭为最后一站。午至，县城地方文史爱好者萧先生，特地安排外出搜奇访古、寻幽探秘矣！

　　探访者为何人？江左大儒、南明遗臣钱邦芑！时秦王孙可望于朝廷（南明）专横跋扈，僭越取代永历帝之心日显，又因“安隆十八先生惨案”发生，先生愤而北上隐遵地余庆他山。永历八年（1654），先生应范鑛、郑逢元等人之邀，遂由他山隐湄江之畔朝阳寺。此寺位县南十又一里，先生逃禅此寺，洁其僧寮，莳其花竹，见寺带溪环林，篁竹丛荫，离离蔚蔚，空翠交合，自成幽逸，遂更名西来庵。

　　大错钱邦芑来此庵，作“朝衣著破僧衣披，扶杖溪边送落晖。鸥鸟也知机虑尽，随波往来不曾飞。”时也大清，先生特地注“明•钱邦芑，”非“无论魏晋，不知有汉，”而是他心中道统气节，比生命还重要。此时的钱邦芑，不就是那只“随波往来不曾飞”的“鸥鸟”乎？透过三百六十年的岁月烟尘，今仍能清晰看见先生当年身披僧服，吟啸于寺中的情景；还有先生拄仗伫立，目送夕晖之孤独身影。



　　隔河相望，田畴林阴里，为吴扶灵山庄；北之坝，有范鑛“我劬”别墅，皆风雨之音、动静相引。又望衡对宇、欢情相接。更有李之华、郑之珖、程源、胡钦华、郑逢元等，皆南明遗臣。遐时相约湄江之阴，隔岸呼：“开少兄有酒否？”钱邦芑闻音，循声立于寺中苍古树下，回曰：“数坛佳酿，专候诸君矣！”闻者悦，欣然渡江，款步庵中，连床夜话，寤言投契而觥筹交错、慷慨悲歌！

邦国殄瘁之际，唯剩天地间几颗灵魂飘荡！

　　庵前古柏树下，今刻有“大错独酌处。”旧友既不至，大错和尚钱邦芑唯独酌。幽长正午里，或惆怅黄昏中，大错携酒坛至树下，独自举觥长饮。先生哪是饮酒？他饮的是终天之恨！吞的是旷古奇愁！咽的是今是而昨非！

1660（永历十四）年，晋王李定国将永历帝迎驾昆明，钱邦芑接诏，着僧服入朝，永历帝授都察御史职。又两年余，南明朝廷亡，钱邦芑再隐余庆、湄潭，后由瓮安草塘去湘地衡山，康熙十二年卒于宝庆。先生殁后，遗命用明朝幅巾裹尸，葬衡山集贤峰下。

钱邦岂先生著书凡20余种，皆刊印面世。

今游此庵，缅怀前贤，不禁顿生庄敬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