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1987年9月起,我在马陵中学读高中,作为住宿生,每天早早起床,洗漱完毕后,拿过饭盒抓几把米放里面就往食堂跑。在家时,母亲已用簸箕,仔细将米里的沙子筛掉后装进小布袋里,专门留给我带到学校蒸饭吃。</p><p class="ql-block">淘好米添上水,放蒸屉里就行了。可我总掌握不好米和水的比例,每次不是水添多了,米饭太软,就是水放少了,米饭夹生。后来,我跟睡在上铺的小玲渐渐学会蒸饭了。她还从家里带来了花生米和红薯,放进饭盒里和米一块蒸着吃,那叫一个香。</p><p class="ql-block">我极爱吃红薯,百吃不腻。冬天甚至连续一周吃蒸红薯,每天中午都迫不及待地打开饭盒,将热腾腾的红薯吞下肚,胃里立刻变暖了,冰冷的手脚也变暖了,全身也有了热乎气儿,坐在教室里写作业、看书,也不缩手缩脚了。</p><p class="ql-block">记得每次蒸红薯,都是小玲用削铅笔的小刀,认真削去红薯皮后,再切成小块,分放在我们的饭盒里,兑上一小把米一起蒸。有趣的是,吃饭时,我快速吃完了自己饭盒里的红薯,又将贪婪的目光锁定小玲的饭盒。她抿嘴一笑,赶紧把自己饭里的红薯挑出来,放进我的饭盒里。第二天蒸饭时,小玲就在我的饭盒里悄悄多放了几块红薯。</p><p class="ql-block">临毕业了,在宿舍收拾东西时,咸菜瓶扔了好几个,我将饭盒洗刷干净带回了家。1992年9月,第一毛纺厂招工,我被录用。从此,这个铝饭盒继续为我所用,装上饭菜,带去厂里吃。我每天骑着一辆半旧的自行车,车篮里放着铝饭盒,穿过大半个城市,风雨无阻地去上班。尤其晚上十一点下中班时,马路上行人渐稀,我使劲蹬着自行车,加快前行的速度,想早点赶到家。一路上饭盒在车篮里被颠得上蹿下跳,叮当作响。也有人回头寻声望我,我并不觉得难为情,反而因为自己是一名工人而自豪。</p><p class="ql-block">我家住在古城,也就是现在的宿城区古城街道,那时候还是农村。下了公路进入村庄,就没有路灯了,一片漆黑,我有点怕。再加上通往村里的路是土路,下过雨更是泥泞难走。有一次不小心,连人带车摔进路旁的玉米地里,饭盒也从车篮里飞了出去。我扶起车,不顾浑身是泥和胳膊上一阵剧痛,推着掉链子的自行车一口气狂奔到家。然后拿上手电筒,让父亲陪我一同去把饭盒找了回来。第二天,母亲特意给我缝制了一个花布提袋,袋口穿着一根可以活动的布条,把饭盒装进去后,一拉布条,便收紧了袋口,这样,饭盒再难跑出来。</p><p class="ql-block">起初我自己装饭盒,一半装米饭,另一半装菜,压实盒盖后,装进提袋,放入车篮系好布条,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后来母亲坚持由她给我装饭菜。当我打开饭盒时,惊喜就在眼前,老人会在饭里埋个荷包蛋,或是整整一条红烧鲫鱼,那是父亲钓的,他们舍不得吃,母亲说要给我增加营养,心疼我上班太辛苦。这种幸福在我打开饭盒的那一刻,总会如一股暖流,溢满心房。</p><p class="ql-block">那时候,如果你看见有人在自行车后座上夹个铝饭盒,或用网兜拎着饭盒去上班,便知道此人属于工人阶级。可见,饭盒与工人是密不可分的。也因饭盒里有我每日一餐,所以,我格外珍惜它。每天吃完饭便立即将它刷洗干净,晾干后装进提袋里,用时也是轻拿轻放。</p><p class="ql-block">直到后来厂里有了蒸饭机,并统一发了不锈钢蒸饭盒,我的铝饭盒才被收在了碗橱的一角,静静地搁置了这么多年。尽管它不再光亮如新,可我捧着它时,就想起曾经度过的三年住校生活,想起小玲的笑,似乎饭盒里又飘出红薯的香甜味。我也更加难忘,小小饭盒里曾经装满母亲的爱。更加难忘在平凡的岗位上,自己曾经无怨无悔、尽职尽责地奉献过最美的青春年华。(文/徐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