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七夕表达爱】月明的爱情

马上听风

月明是妈妈的乳名，没有文化的姥爷给妈妈起了个寓意“出尘脱俗、美轮美奂、冰雪聪明”的名字。

但这个名字并没有给妈妈带来什么好运，妈妈一生命运多舛。未满两岁还在吃奶的时候，她的妈妈生病离开了这个世界。叫人伤心欲绝的是饿急了眼的她，爬在妈妈冰冷的尸体上试图拽开衣服找口奶吃。

穷人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平淡无奇有盐没醋的过着，甚至是数着指头看着日头熬着过的。直到1949年解放，我那不到18岁的爸爸要参军入伍了，两个没有关系的家庭似乎有了一点关联。

爸爸家里人多，兄弟姐妹五六个，我的爷爷因意外丧失劳动力，奶奶又是个裹了脚的小脚女人。做为长子的爸爸去参军，家里没了劳动力，聪明的奶奶就想到了给爸爸定下个亲，攀个亲戚借用别人家的劳力。

村里踅摸了遍，要么嫌爸爸家穷、要么没有年龄相仿的。奶奶只好把眼光放在外来户—逃荒到此的我的姥爷家。姥爷家有两女，大女儿已经订婚，只有二女儿我的妈妈因年纪小还没找婆家。

在奶奶的软磨硬泡下，加上姥爷家特别穷，架不住人家用一眼窑洞和12亩山地作“诱惑”，姥爷同意了这门亲事。两家大人给爸爸和妈妈订了娃娃亲，那年爸爸未满18岁，妈妈只有10岁。

参军入伍后的爸爸，上进、能干，受到部队的嘉奖和提干，妈妈年纪太小一直没有成婚也就没有机会随军。1958年爸爸转业到地方政府部门当了一名干部，年轻帅气的爸爸是当时“给个县长都不换”的汽车司机兼车队的队长。手握方向盘、工资又不低，他成了女孩子们青睐的香饽饽。有一位歌舞团的女演员主动向爸爸表白，长期和妈妈未见面的爸爸动了心决定回老家试着退亲。

明事理的奶奶听爸爸这么一讲，生气的说“人家刘家爸（我姥爷）这些年帮着干了不少活计，你现在退亲让我们的脸往哪里放？庄子里的乡亲们知道了会戳咱马家的脊梁骨。今后怎么在这个山上住？怎么见人哩？”经奶奶这么一说，懂事重情的爸爸打消了退亲的念头。

奶奶一不做二不休，给爸爸妈妈办了个简单的婚礼，乘机让爸爸带上只有18岁的妈妈进城，妈妈名正言顺成了随“军”（退伍军人）的家属。

进城后细心善良的爸爸，知道妈妈年龄还小，所以一直没要孩子。直到妈妈在城里呆了三年，习惯了城市生活后才于1962年生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我的哥哥），那时爸爸已经30岁了。

60、70年代大部分家庭的生活模式是男主外、女主内。爸爸是一个出了名的工作狂，平时很少帮着妈妈干家务。妈妈生孩子坐月子的时候得了奶疮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手术，结果术后大出血。哥哥出生时护士护理不小心将他的左脚烫伤，治疗过程中又得了很严重的肺炎，这就忙坏了不会家务的爸爸。一个医院两个病房没白天没黑夜来回跑，既当爹又当妈。在他的精心照顾下妈妈的身体逐渐康复，也将哥哥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俗话说“少年夫妻老来伴”，爸妈几十年的相守换来了两人深深的、浓浓的爱。

2007年已经75岁的爸爸摔了一跤，造成尾骨轻微骨裂。因为年龄大，伤口愈合的太慢，坚持到2014年再没有力气站起来，心有不甘的爸爸坐上了轮椅。

爸爸有糖尿病，加上整天不活动，这给照顾爸爸的妈妈带来了很多的困难和麻烦。糖尿病有很多的忌口，80多岁的老人营养不足又会影响身体。妈妈想尽办法安排好爸爸的伙食，变着花样让爸爸吃好喝好。牛肉买来后切成黄豆粒大小，大火翻炒小火慢炖直至烂熟，然后盛在盒子里放入冰箱冷藏室，每次给爸爸热上两匙，妈妈自己很少吃，她常说“40多元一斤的牛肉，吃起来太贵，让你爸这个病人吃吧。”冬天有些水果很贵，爸爸想吃，妈妈从来没有吝啬过，总是第一时间买回来喂给爸爸吃。

从2007年爸爸摔了之后，到2016年这近十年一直由妈妈一个人伺候爸爸。随着爸爸坐轮椅时间越长，自理能力越来越差，后来发展到上下床都要让人拉着或者抱着。妈妈也是近80岁的人了，自己有高血压、心脏病，体力和精力非常有限。为此，在我和哥哥的再三请求下，给两位老人找了个保姆。

有了保姆按说妈妈应该轻松点，但善良的妈妈总说保姆离开自己的家到我们家帮忙照顾病人，也不容易。让保姆住向阳的房间，吃穿用和家人一样一视同仁。保姆只管做饭、给病人喂饭，剩下的洗衣擦桌拖地等本应保姆干的活，妈妈一声不响自己抢着干掉了。吃完晚饭妈妈还会赶着保姆出门散散心，她乘机给爸爸洗脚、擦拭身体。半夜病人喝水、起夜更是从来不让保姆管过，都是妈妈自己亲力亲为。

妈妈18岁嫁入我们家，说没享过福那是假，比起农村的其他女人，妈妈算是掉进了福窝，最起码能吃饱能穿暖。

爸爸和妈妈的包办婚姻，说有爱情，也不完全正确。没有花前月下、没有海誓山盟、没有感情基础的两个人，因各自家庭所需欠对方的情而强行捆绑在了一起。但经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两人慢慢产生感情并转化成相爱相守，并将爱情升华成了有爱的亲情，他们相互搀扶着走过了人生的60多个春秋冬夏。

在爸爸病情严重的时候，从来没叫过妈妈乳名的他会偶尔羞怯地喊妈妈一声“月明”，这可能是爸爸想用这种方式释放对妈妈的爱和感激。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吧，妈妈对病重的爸爸始终不离不弃，直到2019年3月5日88岁高寿的爸爸安详地、无牵挂地离开这个世界。

“沧海月明珠有泪 ，蓝田日暖玉生烟”，出自晚唐李商隐的《锦瑟》，寓意大海里明月的影子像是眼泪化成的珍珠，只有在彼时彼地的蓝田才能生成犹如生烟似的良玉。

妈妈一生大起大落，幼年丧母、中年丧子，但她确如自己的乳名“月明”一般，将眼泪化成了珍珠、化成了良玉，用自己的善良勤劳，换来了属于自己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