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际明《1984高地》再版 <p class="ql-block">8月5日 </p><p class="ql-block"> 躲过一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0点已过，我感觉有些疲倦，来到特务连过夜。连部在一片竹林里，用塑料布、树枝和茅草搭了一个简易棚。我和指导员张杰及另外2名战士睡在一张简易床上，人一坐上去就嘎吱嘎吱响，4人分两头交叉睡，仍然挤得翻不了身。</p><p class="ql-block"> 当地有句民谣：“三个老鼠半麻袋，四个蚊子一盘菜。”张杰提醒我，已有官兵睡觉时被老鼠咬伤耳朵、鼻子，我们要注意点。我对老鼠不大在意，尽管它们在床边乱窜，只要不咬人就不管它。蚊虫就讨厌了，皮肤上抹了防蚊油也阻止不了它们的进攻，一咬一个包，奇痒无比，抓了就破，破了就出水。</p><p class="ql-block"> 忍受着蚊虫的轮番侵扰，听着渐渐稀疏的枪炮声和周围各种昆虫的大合唱，我想着心事，想着身下这片焦土上刚刚发生过的拔点血战。4次负伤、2只眼球被打掉1只打伤1只仍然摸爬着战斗的史光柱，肠子被打出来后又塞进腹部、继续奋勇杀敌、直至壮烈牺牲的张大权，与部队失散后孤胆作战、主动歼敌10多名的陈洪远……官兵们的英雄壮举犹在眼前。</p><p class="ql-block"> 我几乎一夜没合眼。睡不着，索性起床，到周围转了一圈。当然，行动不敢脱离哨兵的视线，以免发生意外。不一会，天亮了，睡在旁边帐篷里的杨副政委和杨参谋也起来了。由于用水紧张，加上战场上没有那么多讲究，我们都没有洗漱。杨副政委吩咐杨参谋立即通知团里副政委王宗昱、参谋长何益广和政治处主任禹兵，工作组听取他们的汇报。不到10分钟，与会人员都到了一个敞开的竹蓬里，汇报会立即开始。</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杨副政委在团领导汇报会上△</p> <p class="ql-block"> 我们了解到，94团7月27日晚上开始换班。先上来130多人，主要是团首长、机关人员和第一线的连、排、班长。按预备队(3营)、1营、2营、机关和4连4个梯队，先预备队后前沿，依次换班。倒运人员1900多人，动用车辆124台。开进都是按时到达。阵地交接比较复杂，为了保密和安全，都在夜间进行。摸黑行动，道路难走，大部队上来，都是由第一批上来的班长下去带上来的。干部责任心强，有应急措施，值班炮兵准备充分，敌动我动。最前沿的4连阵地，双方团长都很重视，精心组织，换班很顺利。换班计划双方协商，以我为主。昨天12时，接了指挥权，也接了物资。弹药比较全，轻武器弹药3个基数，炮弹12个基数。如果2个师早一点协商，组织再周到一些，通信、后勤、指挥机关先换班，效果会好一些。</p><p class="ql-block"> 在开进和换班过程中，团里注重进行五种革命精神和军作战指导思想的教有，学习军区编印下发的《老山者阴山地区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宣传教育材料》，学习英模事迹，激发官兵的爱国主义、革命英雄主义和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各级干部深入基层，为官兵排忧解难。干部与每个战士都谈一次心，深入细致地进行思想政治工作。目前的问题是：一些同志初次参战，有恐惧心理、麻痹情绪；主峰上有2个营部、几个连、9个炮观，人员比较拥挤；3个营组成一个炮群，炮种不一，不好指挥。昨天要炮火，晚了半个小时；土质都是泥土，工事构筑困难，预制件工事的运输也跟不上；阵地管理比较松，有的战士不注意隐蔽，打炮也去观看，晚上灯火控制不严。总的概括是士气很高，经验不足。</p><p class="ql-block"> 杨副政委听了汇报后，肯定了该团换班和进入阵地后的工作，针对党组织和干部队伍建设、阵地管理、工事构筑、出击准备等问题提出了一些意见。对于团里反映的有些问题，表示带回军前指统筹解决。</p><p class="ql-block"> 9时30分左右我们开始下山，去小平寨附近的94团3营检查工作。由于3营做预备队，营长陈彪和教导员董久锡显得情绪不太高。他们说，对于当预备队，官兵有些想法：一、觉得吃苦多、流汗多，到时评功没有份，只有苦劳沒有功劳；二、怕轮不上打仗，脸上无光；三、预备队得到的物资保障少。我心里想，这是他们借下级官兵的嘴反映自己的思想。</p><p class="ql-block"> 这两人都是不错的干部，特别是陈彪，作为我们军的老军长、军区副司令员、老红军陈家贵的儿子，没有高干子弟的娇骄二气，事业心很强，而且事事以身作则，身先士卒。打仗想到第一线冲杀，起码说明他不怕死，想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这是军人最可贵的东西。离开3营指挥所时，我对陈彪说，我们的作战指导思想里，有一句话是“长期作战”，你还怕没有机会吗？他还是担心捞不着仗打，请我为他们说说话。</p><p class="ql-block"> 我们继续下山往回走。刚过马黑就下起了大雨，穿上雨衣也不管用，衣服湿透了，全身满是汗水雨水。大家踩着泥泞的土路艰难前行，到了急造公路停车处，才乘上车。</p><p class="ql-block"> 车子经过三转弯，有一处瀑布，杨副政委觉得穿着一身又脏又湿的衣服塞在车子里不舒服，提出下车洗一下身子。军前指没有专门的洗浴设施，军首长洗浴也同大家一样，用水桶或脸盆接自来水冲洗，自然没有在瀑布下冲洗痛快。但是，这一带是越军炮击的重点区域，如果遭遇炮击，我们能否安全就很难说，万一首长有个三长两短，损失和影响就更大了。于是我对副政委说，这一带敌人常常打炮，很危险，还是早点回前指好。我还向杨参谋和小王使眼色，让他们支持我。杨参谋随即附和我说，罗处长说得对，我们得赶快走！小王更是坚决：保卫首长安全是我的职责，首长出了事我没法交代！副政委看寡不敌众，虽心有不甘，还是采纳了我们的意见，督促司机加快车速。将近17时，我们平安到达落水洞。</p><p class="ql-block"> 果然，大概过了20分钟左右，我们屁股还没有坐热，越军对三转弯至交趾城一带进行了持续10多分钟炮击，炸死炸伤我方军民多人。听到这一消息，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人的生死，有时就在一个闪念中、一次眨眼间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