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谷杂粮之棉花

半支烟

棉花

五谷杂粮之棉花

棉花看似与五谷杂粮毫不相干，那可是农村普遍栽种的经济作物，还有统购任务必须完成，“粮棉油”缺一不可。说棉花与粮食有关，那是因为棉花籽榨油分配农户食用，是油料紧缺年代的一种补充。

记事以来，农村大量种植棉花，棉花属于大春作物。阳春三月，乍暖还寒的川中浅丘，农民正甩开膀子培植棉花苗圃土，腾空的平潮土翻抗捡去杂草瓦砾，做成厢垄泼清粪水发胀，泥掌子抹平待干。经过敞晒到“二八阑干”，用镰刀逗长把作“筏刀”，按照四寸见方横竖划格两寸深浅，每格插播一颗棉花种子，响沙覆盖，俗称“方格育苗”。种子发芽长出三叶一芯，再泼一次清粪水，准备移栽棉花苗到大田大土。烟锄齐泥脚深约三寸的地方平铲，以不伤害棉花苗根为限度起苗，撮箕担去田土边移栽。棉花种植一般选择高膀望天干田和平潮土或者一二台较为肥沃平坦的土块，实行挖窝移栽棉花。

棉花移栽，按照两行垄厢两尺间距，平行挖窝行距八寸，每窝移栽一个方格的苗子，培土压实。垄厢为了排水，棉花经不得水淹，遇暴雨棉花田土必须迅速排涝，否则棉苗会枯萎落叶甚至死亡，影响产量。棉花种植过程，是一个与病虫害搏斗的全程。为了棉花丰产丰收，生产队组建了由青年男女七八人的专业队，整个春夏“专干其名”喷雾灭害棉花虫。移栽到田土的棉花生殖生长，还是嫩芽期，注意防治蝼蛄、蛴螬、金针虫、地老虎和棉蚜，同时防治立枯病、黄萎病、红腐病，时有烟粉虱、斜纹夜蛾吸食茎叶汁液；拔节分蘖期，注意防治棉盲蝽、棉叶螨、棉蓟马；开花出桃期，主要防治棉铃虫。

棉花生产，应该算是农业生产农活最多的没有之一。棉花苗拔节分叉开始，生产队安排妇孺和老农管理棉花，一是短尖二是抹岔。当棉花发叉到五六枝分叉，必须短尖，如果让其继续生长再发，主干托不起棉桃反而影响产量，况且营养供应不上，棉桃个小；棉花枝条在叶节处孕育一个花蕾呈“三角”状，必有岔芽横生，岔芽长势迅速会把花蕾挤落，老农采用“抹岔”的方法保住花蕾；枝条有五六个花蕾，掐去枝条尖端，这样操作保证一根枝条上至少有四个花蕾成桃，有的五六个都成，何况还有双花双蕾成桃的意外发生。短尖抹芽的过程贯穿成桃的前前后后，只见老年农民在炎天暑热的田土来回穿梭，好像永远都有短不完的尖抹不完的芽。

喷雾棉花药的青年男女，背背摇把喷雾器，戴白色口罩，手提“乐果”或者“氧化乐果”去到田边，舀水装满背篼喷雾器，按比例倾倒农药搅匀净，利用上午把所有棉田喷雾一遍，为了防止中毒必须戴上口罩，特别“酷”，那时不知道原因，避免中暑，配发“十滴水”兑水解渴，撵脚的细娃能够喝上一盅，那是莫大的荣耀，结果入口味怪怪的，蛤喉难咽。喷药的青年总是跟在抹芽短尖的老农后面，老农抹完这块去那块田土，打药的后生总是隔着一二块田土喷药，好像“老死不相往来”一样，原来害怕中毒，必须分开作业各干一行。

棉花开花五颜六色特别好看，从杆脚的枝桠开始，花蕾冒出三角形的花蒂形如喇叭，白色的、红色的、粉红的、水红的、紫色的花朵应有尽有，但是只能远观不能近闻，大人会声色喝令制止，害怕中毒。花谢结出棉桃指尖大小，被外壳包裹，逐渐长成鸡蛋大外壳脱落，次第开花的枝桠往上层递增，先后谢花结桃。棉花桃内呈“瓣膜”状结棉花带籽，一般四瓣居多，也有个大的五瓣六瓣特殊桃子出现，瓣与瓣之间隔膜连接。一窝棉花枝桠结桃二三十个不等，这就预示着棉花丰收在望。随着棉桃由青变黄，杆脚叶脱落，在八月上中旬棉桃开始炸裂，露出洁白的一朵两朵棉花。炸裂的棉花经过太阳暴晒，变得疏松泡稍，安排人手捡棉花以称重评工分。摘棉花两个手同时使用，捻住爆裂的棉花顶端一扯，整朵棉花脱落反手丢入背篼，二手跟上反复操作，禁止遗漏和棉桃棉花没捡干净，留下桃角星星点点棉花，那叫“猫花”，发现除受到严厉批评重捡外，还会扣工分惩罚。一般棉花在杆上采摘三五发就基本炸裂到顶尖，总有部分死桃不炸裂，棉花叶片脱落干净，农民连蔸扯起堆蓬晾晒，捡去剩余的棉花，死桃用手掰开捡出棉花，俗称“死瓣籽”棉花，还有青桃摘回晒坝再晒。

白色花开

生产队将摘回的棉花用篾箦暴晒，干透装袋存储。待所有棉花捡完归总，择棉交售国家。交售国家又分“籽棉”和“皮棉”，棉花中自带一种黑色的棉籽，亩产二百斤籽棉的棉花已经算高产，脱去棉籽就称为“皮棉”，一般亩产皮棉八、九十斤左右。为了吃到棉籽油，农民选择交售皮棉给棉麻公司。交售籽棉评级普遍较低，农民认为不划算，去绞花站脱籽变成皮棉，自然等级高还落下棉籽榨油，这是农民的基本想法。棉籽油农民平均分配，吃起始终有一点“苦浃”味，剩余的皮棉分配到户，农民凑够足够弹一床两床棉絮的棉花，则请来弹匠弹棉絮，预备冬天盖被，有老年妇女的家庭，纺车纺线不分白日昼夜。寄居家庭养老的冯姑婆虽然耳背，却有纺线的手艺，纺车摆好，独凳坐在纺车前的冯姑婆摇动纺车，发出“嗡嗡”声，扯一卷皮棉在左手，转动线滚的铁芊有个尖，用佛株卡住线滚，把皮棉的纤维搭在铁芊尖上，随着纺车带动转子，左手松得慢则棉线细、松得快则棉线粗，根据需要纺线，按照鞋底索、棉絮网线纺成线腚。

弹匠弹棉絮，那是细娃看“西洋镜”一般。掌坛师傅把牵铺网线的床模铺平，只见四方排满排钉，主人拿出预备好的网线，师傅开始布线，一根长竹竿顶端弯钩穿网线，对角一支挂住钉齿走线，回线二柱对应交叉，师傅走线像画花一样。徒弟开始弹棉花，胶布芭底堆积着皮棉，只见徒弟拿出一长弓形如“弓箭”，一头皮带卡住臀部，弓柱立于背部露出头顶，弓弦下垂挨近棉花，木槌扣弦发出“铛铛”声，皮棉飞花成絮如丝，这就是“弹棉花”。按照三斤、五斤、八斤棉絮的棉花弾好，师傅的经纬线已经布齐，搂抱絮丝到线床平铺均匀，再由师傅按反方向布好线，拿出两个“麻筛“大小的木圆盘平面溜光，盘顶两个窝槽中间一根横梁，这是弹匠特有的工具“棉盘“。师傅徒弟站上去两脚踏住棉盘压棉絮，扭动身体两脚踩在棉盘的窝槽上前后左右移动犹如“串花”一样。棉絮压平实，再用手抓住棉盘横梁压边角，一切就绪准备撤线，穿鞋底索把上下网线串联生根棉絮四角捆结，退落钉齿一床棉絮完成。两个弹匠一天时间弹好一床棉絮，还经常摸黑。

现在弹棉絮简单多了，“弹”、“压”都是机器，将皮棉丢进一种封闭的机器转动转子，成絮丝的棉花从风洞口出来。棉床铺好预备好的网状棉线，絮丝平铺棉床网线折转，电控手柄放下压磨器，犹如“跩跩磨”一样自动压磨棉絮，二十分钟至半个小时，一床棉絮做好完成。

七十年代中后母亲去山东送亲，表姐远嫁聊城莘县，带回来山东棉花种子。山东棉花可以直播，出苗用药少，矮株不需要短尖抹芽，棉桃分布均匀个头中等，棉花产量也一般，种植几年被淘汰。土地承包到户，分散作业的农民种植棉花又摸索出了肥团育苗，减少了劳动强度，可以在种植棉花的土背沟团沙泼清粪水，搓肥团摆放，插播棉花种子每团一颗育苗。棉花早已经达到百斤棉（皮棉），这是生产队农民的奋斗目标却始终未能实现，百斤棉、千斤稻、万斤苕是“农业学大寨“的最高愿望。

鳏居的父亲每年坚持种植几分地到一亩的棉花，乐此不疲对棉花情有独钟。八十年代末幺妹读高中，索要生活费一百元钱，父亲说刚好卖了棉花获得108块钱，正好应付一番。后来继续安排一定面积的棉花，目的是为了子女弹棉絮，怎么规劝都不放弃，直到年满八十以后，再也耕种不动土地，才舍弃种植棉花。

表姐文狗妹崽远嫁新疆伊犁农七师安家就业，表姐夫赵发普是山东人，后来官至团长。改革开放承包兵团土地，遍种棉花成千上万亩，本院子高显珍带领一帮妇女去表姐农场捡棉花挣工钱。新疆棉花大朵，到了成熟季，普遍炸裂白茫茫一片一片，只要手脚麻利，按斤算工钱，一天可以挣得一二百元钱，八九十年代可是高工资。新疆棉花属于长绒棉，不仅是织布的上等棉花，就是医用也超过家乡浅丘短绒棉的质量。感叹祖国幅员辽阔，地大物博，更有彩棉、太空棉出现。

棉桃初炸

落叶炸裂

棉田棉花

一枝四个棉桃

棉桃由下及上

棉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