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2017年9月,那年我刚退体。我驾车来到我的第二故乡——跑马岗生产队,因为我曾经下放在这里,而且一呆就是十几年。虽然我后来参加工作了,但是跑马岗的山,跑马岗的水我都非常熟悉。跑马岗的人更让我难以忘怀。他们是那样的纯朴,那样的厚道。</p> <p class="ql-block"> 跑马岗地处霍山和六安交界处,隶属于大别山南麓的霍山县与儿街镇,是个有山、有水、有田地的小村庄。</p> <p class="ql-block"> 我把车停在一栋小楼前,下了车,向小楼走去。这时,大概是听到了汽车的引擎声,从小楼里走出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他狐疑的看着我,好像在说,你是谁?想找谁?真是“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我想,这小伙子我肯定不认识,因为作为知青返城,我离开这里已经四十年了,但是他的父亲我肯定认识。我看着他问道:“你父亲是谁?”那小伙子回答:“我父亲叫张胜武。”听到他的话,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粗壮的青年人形象: 四方脸,脸上有青春痘。个子不高,长得很粗壮,而且非常有力气,能挑二百多斤。不善言辞,喜欢憨笑。那时候,我经常和他摔跤,总是摔不过他。被他压着就是翻不过身来。他水性很好,有一次,我在池塘里游泳,因为腿抽筋,眼看就沉下去了,是他把我救上岸的。我连忙问:“你爸呢?”那个小伙子说:“我爸已去世好几年了。”啊……。我不禁唏嘘不语,张胜武只比我大两岁,怎么就离世了呢?唉!真是世事难料。</p> <p class="ql-block"> 我离开了他家,向苏谋叶家走去。苏谋叶家老房子一共五间草屋,父母死的早,和奶奶相依为命。他奶孙两人住两间,剩下的三间住着我们五位知青。现在,五间草屋已经不见了,变成了一栋两层小楼。我来到楼房前,只见大门被一把大锁紧锁着,我有点失望。</p> <p class="ql-block"> 我继续往前走,胡继平、桂守应、杨兆富家都是“铁将军把门。”我只好悻悻地向北走。正在这时,我听到身后脚步匆匆,回头一看,虽然苍老了许多,但是我还是很快就认出他来,原来是雷耀德。他曾经是这个生产队的副队长。他比我大十来岁,现在也有七十多岁了。他盯了我好长时间,终于认出我来。:“你是小方……,”话还没说完,他就紧紧地拉住我的手,很是激动。我也很激动,这是我这次来故乡第一个见到的我认识的人。雷副队长仍然拉着我的手说:“来了怎么不回家坐?走,中午在我家吃午饭。”看到雷队长,往事又浮现在我眼前。那一年,队里送公粮,到了粮站过秤后,我们把稻子倒进一个大竹筐里,然后还要把这筐稻子抬上一丈多高的粮囤,眼看就抬上去了,结果我的脚下一滑,我和雷副队长两人都摔了下来。我很幸运,下面是装粗糠的麻袋,一点事也没有。雷副队长就没那么幸运了,摔下来后头磕到了地面,磕了一个大口子,还缝了5针。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但是我记忆犹新。总感觉很对不住他。</p> <p class="ql-block"> 我跟着雷副队长来到他家。我的记忆中,他家原来是三间小瓦屋,现在被三间两层小楼所代替,屋里焕然一新。雷副队长的妻子姓陈,倒茶、拿烟,热情地接待了我,然后她就走进厨房,为我们准备中餐了。</p> <p class="ql-block"> 趁着这段时间,我打算到小河对面去看看李会计。李会计比我大五岁,人很干练,特别是算帐,非常精,原先就是这个生产队的会计。雷副队长说:“看看就回来吃饭,别在那边吃饭,我们等你。”我一边答应着,一边向对岸走去。过了小河,走不远就到了,只见李会计家大门紧锁,人又不在家,唉!今天怎么啦?这么不凑巧。我刚准备回来,就听到有人喊我:“老方,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一看,原来是“洪柿子”。他大名叫洪士武,因为小时候有一次偷人柿子,被人打了一顿,从此人们都喊他“洪柿子”。洪柿子属羊的,跟我一般大。出生时就是残疾,瘸了一条腿,走路一跛一跛的。这小子心术不正,尽干坏事。有一次竟然趴着窗子看女孩子洗澡,结果被那位女孩子的哥哥打了一顿。那时在生产队我就厌烦他,但出于礼貌,我还是和他笑脸相迎。他很热情的邀我去他家坐坐,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就跟着他来到他家。他家的房子也是新翻盖的,大概是钱不够,里面没有装潢,到处黑咕隆咚的。他因为残疾,人品又不行,一直到三十多岁才找了一个傻子做妻,一个儿子都十五、六岁了还在家里的地面爬来爬去,看来精神也不大正常。我在他家坐了几分钟,赶紧逃了出来。河这边只住3家,除了李会计、洪柿子两家外,还住着李营长一家。李营长是大队民兵营长,他家属姓高,是生产队妇女队长。但是我听洪柿子说这老两口都去世了,只有一个没有娶妻的儿子在外地打工,结果意外死亡,这一家基本上没人了。</p> <p class="ql-block"> 我顺着原路返回来,这时陈大姐已经烧好了饭,正等着我呢!雷副队长把我让到首席,他坐主位,帮我斟满了一杯酒,我站起来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是开车来的,不能喝酒。”他“哦”了一声说:“对,开车不喝酒,那你吃菜。”我看了看菜:一碗烧牛肉,一碗咸猪头肉,一盆汆肉汤,一碗炒豇豆,一碗醋辣椒,还有一碗蒸茄子。挺不错的,农村现在生活水平也提高了不少。比我下放时好多了。</p> <p class="ql-block"> 我夹了一块咸猪头肉,这是经过腌制后,用烟熏制的,特别香。我说:“刚才走了几家,都锁着门,人都出门打工了?”雷副队长说:“对,苏谋叶一家,桂守应一家,还有杨兆富一家都在江苏,长年不回来。”我说:“那胡继平一家呢?”“唉!”雷队长叹了一口气,又喝了一口酒,抿抿嘴唇说:“他就就惨了,先是胡继平患了癌症,接着他妻子杨安友也患了重病,相继离开人世。一个儿子才二十岁,在江苏因抢劫坐了大牢,几年没音讯,你看他家房前屋后草长得都有一人高,园子都荒掉了。”</p> <p class="ql-block"> 其实我跟胡继平的关系相当好,我插队时和他形影不离。我们插队时生活水平不高,很难吃到肉。我是回族,在农村想吃一顿牛肉非常难。有一天,胡继平很神秘的告诉我,他奶奶家杀猪了,问我陪他去打牙祭干不干?我说:“你奶奶家离这多远?”胡继平说:“5里路,吃完晚饭我们就回来。”吃肉?我咽了一口吐沫。结果禁不住诱惑,傍晚时我们就出发了。晚饭有烧猪肉、炖排骨、烧猪血……。在七十年代算是非常丰盛了。可惜,他却得了癌症,而且一家三口的结局都很悲惨。我的眼睛湿润了。雷副队长说:“你还记得张胜武吧?”我说:“当然记得,可是刚才听他儿子说他已经去世了”。“是的”雷副队长喝了一口酒说:“夫妻俩不知为什么事拌嘴,一时想不开,就服毒自杀了。”我惊愕的就连夹菜的手都停在那没缩回来。唉!怎么会这样?那个爱憨笑的人也会自杀?我怎么也不相信,但这是事实又不得不相信。</p> <p class="ql-block">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在这一个多小时内,我的心情跌宕起伏。听着雷副队长介绍,讲到高兴时我心情舒畅;讲到悲哀时,我心里就难受,毕竟我和他们相处了十几年,他们都是我第二故乡的父老乡亲啊!</p> <p class="ql-block"> 农村人,农活多,忙的很。为了不耽误他们下田做活,我起身告辞了。雷副队长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说:“以后常回来,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年龄都大了,见一面少一面。”我鼻子一酸,使劲的点了点头。离开了我的第二故乡。</p> <p class="ql-block"> 2022年8月1日写于霍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