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的那个夜晚(军旅轶事)

作家鲁一夫

<p class="ql-block">天津东局子靶场</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在天津市区东部,有一条与海河连通的河,叫月牙河,弯弯曲曲地流淌。就在这条河的西畔,有一块地方,名叫东局子。这里距离天津老城非常远,当时是人迹罕至的旷野。</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1860年代,英法联军第二次侵华,火烧圆明园后,清政府陆续开始在全国开办军火生产机构,北方最大的兵工厂,就在天津,名为"天津机器制造局"。"天津机器制造局"分为东西两局,西局(又称南局)在海光寺,东局自然就在今天的东局子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因此,周围居民也是中国第一批现代产业工人,也是八国联军攻打天津时,最英勇而无名的一群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1900年,庚子事变,八国联军侵华,东局子的守备军奋勇抗击侵略军,2000多名工人英勇牺牲,八国联军用炮轰东局机器局和水师学堂,30多年的东局极其周围被炸成废墟,改为"东局子兵营"。</b></p> <p class="ql-block">东局子中国守军</p> <p class="ql-block">当年的东局子兵营</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解放以后,华北军区在此地修建了一座大型靶场,交由天津警备区管辖,此后天津地区部队,民兵及所有的武装力量实弹射击,打靶训练都在这里进行,几里之外万新村及周边地区能听到清脆的枪声。这个靶场很大,横向足有300米,后面是一个水坑和农民的庄稼地。83年严打,一次在此就枪毙了83名罪犯。再后方是66军的一个靶场,但规模小了许多。</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那个至今记忆犹新的惊悚故事就是从靶场站哨开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1977年,我在51193部队军械修理所当军械员。军械员就是为基层连队修枪修炮,下连队校正武器。军械员都是拿子弹“喂”出来的,每天不知要用去多少发子弹,说我们军械员个个都是神枪手不假。军械所设在靶场的南边500米,可是为了方便我们验枪吧。</b></p> <p class="ql-block">军械所全体干部战士合影</p> <p class="ql-block">和战友在靶场自拍</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靶场地区的站岗放哨由修理所,特务连,汽车连,通讯连轮流承担,好像每个单位三个月。我们修理所虽然架子大,但人少,干部战士连职工就30几个人,就只负责夜岗。再加上所里休假的,出差的,生病的,炊事班的就抽不出几个人站岗了。轮岗自然就勤,基本是俩小时一轮换,一个星期要站三个夜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八一建军节的白天,所里宰猪杀鸡改善生活,干部战士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一通饕餮,到了晚上酒足饭饱后大都进入梦乡。你想,都是一群精壮的汉子和光棍儿,那呼噜打的就像一曲“英雄交响曲”为节日助威,撼天动地。</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五更之夜的凌晨三点,寝室弥漫着浓浓的酒精和臭脚丫子气味。我被上一班岗的战友推醒,揉了一下惺忪的眼 ,打了几声哈气,忙穿上军装,背上步枪,奔着靶场,走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b></p> <p class="ql-block">骑“泰山”跨子到靶场转转</p> <p class="ql-block">站岗放哨</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盛夏的夜晚,蝉虫蛤蟆鼓噪,野外的蚊子不时向你裸露的脸上手腕脚脖子处偷袭吮血,站哨发的“清凉油”根本不起作用。</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那时候的蚊子比饿狼厉害,任凭它们疯狂蚕食我的身体,没有办法,只是吸了我的血别酒精中毒。白天喝的多点,有点晕晕乎乎,我依在靶场边的一棵树旁半梦半醒。</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紧挨着靶场土围子有一个厕所置于杂草丛中,白天还有点儿利用率,到了夜晚,四下漆黑一片,孤零零的像座古堡幽灵。厕所没门没窗户,大敞四开的光剩下骨架了。说实在的,每次夜岗走到这我都害怕,生怕厕所里藏着妖魔鬼怪和地富反坏,但这里是哨兵的点位和打卡地,有时干部查岗查哨,你挪了位置就得挨批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真特么想什么来什么,这天,月亮还隐藏在云朵里,天黑的像锅盖。在我接班刚半个多小时的时辰,突然听见厕所周边的草丛里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我一哆嗦匍匐在地,吓得毛骨悚然,一身冷汗后酒也醒了一半儿,连手电筒都不敢打开照一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我簌簌地瞪大了眼睛,朝着动静处目不转睛,见一浑身雪白的庞然大物窜来窜去后一头钻进了女厕所的门儿,无了踪影。我靠,莫不是遇到聊斋里的女鬼或白毛大仙?我嘀咕一通忙恐慌地搬上刺刀。心想“咋办呀?要么观察等待,看这厮还要作甚?要么主动出击“关起门来打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心里话,当时真没有想到老人家的“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我向毛主席保证,想的是我的命一定不会那么糟糕,想的是俺还没有立功受奖和入党,再有就是好奇心占了上风。</b></p> <p class="ql-block">在东局子靶场,当年打坦克训练用的一个废弃的自行火炮。</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酒壮怂人胆”,我右手拎着枪,左手拿着手电,蹑手蹑脚的向女厕所靠近,再靠近。到了门口猛的打开了手电筒一通乱照,嘴里肯定吼了一通国骂,壮胆儿嘛。</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进女厕所,再向毛主席保证一次,真得没有。厕所里的每一个蹲坑都有隔段挡着。我用手电撒眸了一圈儿,最后把一束强光定格在一头把脑袋扎进了粪坑,正在大快朵颐早已风干了的人粪的猪身上。这头白色的肥猪,不知是野生的还是附近村庄百姓自家猪圈里“冲破牢笼”的家畜,体大彪悍,行动笨拙,体重足有300多斤。那个年代还没有改革开放,饥饿笼罩着人和畜,这头蠢猪一定是饥寒交迫而为之,跳槽谋反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我及时调整站位,依着女厕所的门框,将双腿与枪刺成X型排阵,心想,只要这家伙敢向我冲来,我就一个突刺,刺刀见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这家伙疑惑根本“不尿我”,小眼珠不屑的瞅了瞅手电筒发出的光柱,继续着“最后的晚餐,更没有因害怕“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和我手中那明晃晃的刺刀而落荒而逃的打算,吧唧吧唧,把屎吃出了文化。</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我尴尬的看着它细嚼慢咽,成了为它站岗守卫的一名哨兵。</b></p> <p class="ql-block">在靶场练习拼刺刀</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在这个八一建军节的午夜黎明,我和一头来路不明,自投罗网的猪演绎了一出夜深沉,并和平共处了近两个小时。它吃了一肚子的屎,我流了一脑袋的汗,军装里的背心儿全湿了,紧张啊。</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天蒙蒙亮,接哨的战友来了,我让他再叫上几个战友生擒俘虏。不一会儿十来个战友拿着绳子扁担铁锹将一肚子大粪的猪团团围住,敌疲我打,以多胜少,将这家伙捆个结实,拉回所里交给了炊事班放进猪圈。</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事后,我们打听到,这头猪可不是野种,还真是从靶场附近村子里一农户家的猪圈里跑出来的。那天,我几个战友一起来到村子里,将“俘虏”物归原主。这家老乡感动的拉住我的手连连道谢后,又来到部队慰问送感谢信。来回这么一折腾啊,军民鱼水情更深了,也为我赢得了1977年的团级嘉奖令,更为我1978年的入党夯实了基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如今东局子靶场连同那座废弃的厕所早已荡然无存,靶场原址盖起了一排排高楼,成为了天津警备区三休干管辖的家属楼。</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军械所当然也拆了,一座高楼取代了它。去年的一天,故地重游,到访住在这所楼的一个战友。从八楼窗户眺望周遭,留恋几许?感慨万分。大片的住宅楼和车水马龙的街景取代了当年的空旷寂寥。到了晚上灯光璀璨,霓虹闪烁,早已看不到黑夜里的恐怖和吃大粪的猪了,再也听不到从这里传出的阵阵枪声了,再也看不到农舍,农田,苞米地,高粱杆和猪圈了。当然,更为遗憾的是,再也见不到当年自己英姿勃发激情燃烧的模样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2022年八一建军节补轶</b></p> <p class="ql-block">在靶场校对为首长修好了的手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