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

明清

·

我刚坐下，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便跟着坐下来。他一点也不避讳，才一开口，就把他的疾病困苦通通和我说了一遍。由于语速不算快，说一会，停一会，我甚至觉得他是在自言自语。

我其实也有回应他，只是觉得在陌生人面前，多少有点冒昧。

但其实也只有在陌生人面前，他才会如此没有戒心吧，毕竟在熟人那里，谁会把自己的难过和不堪毫无顾忌的表露出来。

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也是五十开外，他说着话，一只手捂着心口，半倚在椅子上。他的心脏做过手术，听他的意思，他的寿命由他体内的管的寿命决定。

我也没有细问，只听得他不停叹气，说来医院成了家常便饭，钱用了不少，却买不来健康，感到人生真没意思。

他还说，晚上想睡觉啊，但睡不着，怎样也睡不好，即使吃了药，心也是不得安宁的。但白天不能歇息啊，每天的日子都在重复啊，生活也不允许。

我劝他把心放宽点，他说：＂许多时候也只能自己安慰自己。＂

其实，每个人不都是自己安慰自己么？看程度如何，看烦恼以什么样的形式降临在人的身上。

我其实也知道，他说出来，并不是想得到人的安慰，他不过是想说而已。因为陌生人听听便已过了，也不能真正帮到他，在排队等待叫号的无聊中，也算是打发时间。

但是有人倾听也好啊，至少他说出来，心也许会舒服一点。人到中年，压在男人身上的压力太重，他的背后，还有整整一个家庭呢。

人身真是脆弱，人生八苦，谁也逃脱不了，就没有人每天纯粹是开开心心、无病无灾的，但是正因为明白，才觉得健康可贵。

他就这样在我面前断断续续的说了快两个小时的话。平时那个医生也没有这么忙，但今天不知为何人那么多，我又没有事先在公众号挂号，足足在医院耗了一个早上。

当医生叫到我的名字，我便匆匆走了，出来的时候，他还低着头坐在那里，略显肥胖的样子，从表面看，其实也看不出他是一个身患重病的人。

他的余生，也只能和疾病作斗争了，医院或现实中也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人。不管是一些小毛病的小打小闹，还是一些难以摆脱的疾病，还有许多老年人各种的基础病，都是会一直存在，人也只能与之握手言和。

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戴着口罩，谁也不知道谁的表情如何，但肯定是没有兴高采烈的，医院本身就是一个让人焦心的地方。

下楼的时候，一个病人正和护士吵得不可开交，整个大厅都是他们愤怒的声音。让世界一下子变得不和谐起来。

人有时候在烦躁之中，难免无法控制情绪，但吵过之后，不过是难过空虚罢了，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但人是多么固执啊，总是陷于无名火中。

也没有细听她们吵些什么，匆匆忙忙出来，阳光仍然猛烈得很，人们顶着疲惫和苦恼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路，谁也不知道谁的方向，谁也不知道谁的世界如何，只能说，在阳光底下的人们同是煎熬。

汽车声响过，人群汹涌，喧嚣的城里，真比不上乡下的宁静，只想赶紧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