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都没有离开枪的他

远山的呼唤（拒闲聊）

　　今天是建军95周年的日子，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一位当过兵的亲戚，他一辈子都没有脱下那身代表着责任与使命的制服，也没有放下过别在腰间的枪。志强与我是亲戚，听说他爱人去世了，一直想见也没能见上一面，主要原因是听说他爱人去世后，整个人被击垮了，即便是见了面也很难与他正常沟通，见了面无形中会给他增加一些负面情绪，一直在他家人的劝阻下就这么走过来了。

即沾亲带故总有走到一起的时候。见他面时不像家人说的那样，人看上去是大不如从前了，但沟通起来还是没有问题的。我尽量避开触碰他的伤心处，谈一些别的事情也能够一一作答，并且还能够拓展谈话的内容，这使我感到了一丝安慰。

志强比我小两岁，1976年当的兵，先后在部队的特务连，侦察连当了6年的兵。记得彼此探家时走到了一起，见面时双方开口就“老子长，老子短”的不绝于口，那是在部队养成的习惯，成了口头禅了，推推搡搡就更不在话下了。志强一表人才，1.78的个头，大眼睛，浓浓的剑眉像把宝剑一样，横亘在眉骨之上，衬托的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确有电影明星的范儿。

　　志强从部队转业后被分配到了铁路的公安部门工作。还记得他担任列车乘警时的模样，查验车票时的温文尔雅，与乘客交流时的侃侃而谈，举手投足尽显干练、洒脱，深得同事、乘客、领导的青睐，几次欲将其调回乘警大队机关工作都没能如愿。只好从这趟车调换到另外一趟车，进京、进沪、进穗、进乌、进藏、进渝列车等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他多次参与过部领导，中央领导专列的服务、保卫工作，受到各级领导的好评。树大招风，列车乘警是当不成了，这一次直接由局里出面，点名将他调到局里工作了。

事业上志强如鱼得水，家庭也幸福美满，养的一个爱学习，聪明可爱的儿子，大学毕业后继续读研，研究生毕业后很快就找到了一份工作，30岁前成了家，了却了父母的牵挂。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儿子结婚后得了一种怪病，不到两个月就去世了，也没有留下一男半女。

　　儿子的去世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其妻子承受不住儿子去世的打击，整日精神恍惚，丢三拉四的，之后就不能自理了，为此还不到退休年龄就办理了退休手续。

为了照顾妻子，志强申请调到局里的一个后勤部门工作。他什么名分都不要，只要不加班加点有时间照顾妻子就行，从此他的事业开始走下坡路了，但腰间的那把枪还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志强爱人的病越来越严重了，身边已经不能离开人照顾了，志强勉强捱到了退休年龄，把枪上交后提前回到了家里，回到了妻子身边。

志强拉着妻子的手在小区里散步，他们到过公园，去过菜场，走过马路，成了形影不离的一双人。看见过他们夫妻两人坐在街凳上休息的一幕，心里酸酸的，几次约志强方便时出来喝一顿大酒，放松一下自己，别总把自己憋在家里，然而都未能如愿。

　　去年春上，志强的爱人去世了。先是儿子去世，妻子精神患病，自己提前退休，没几年妻子也去世，接连的打击，志强也终于扛不住了，也出现了他妻子曾经有过的浑浑噩噩、神志时好时坏的的状态。好在彼此直面时，讨论的话题不涉及他的痛处还是可以交流下去的，只是再也看不到他敞开心扉，爽朗大笑的情景了。

家里有一些事情需要各家出面办理，终于见到了他。这是在他爱人去世后第一次见到他。经受了这么多、这么大的打击，人总会有扛不住的时候，他的确变了，变的不爱说话了，若不直面问他话，他不会主动与你交流，尽管我比他长两岁，打小关系很好。

我知道这不是礼貌不礼貌的事儿。谈话间都比较注意他的感受，一些敏感的话题避而不谈，比如爱人的情况，孩子的情况，孙辈们的事这些都闭口不谈。他始终默默的一个人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催促他吃饭、喝酒，也能够应付，但从不主动，看上去像似一个刚从农村来到城市里的人。

　　看着他现在的模样、神态，想起了本世纪初，上一届中央领导到中原视察工作，他率队全副武装在车站值守的情景，与眼前的他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除了遭遇的磨难外，再就是时间的的消磨，无情的将他甩到了生不如死的境地，换成别的人也许也会是当下这个样子吧。

他的兄妹们不得不腾出手来照看这位受尽磨难的弟弟或哥哥。我给他的家人说，不要让他一个人独处，不要让他一个人承受家庭的不幸，要有人与他说话，必须要有人陪伴在身边，要有人帮他处理一些琐碎。

家人不放心他，逼迫他离开了他曾经的家，一段时间被姐姐接走，一段时间被妹妹接走，也不用做什么，三顿饭、洗洗涮涮，没事了和他说说话，不给他一个人独处的机会。

　　家族的事情结束后，志强主动上前与我交流，说一些当兵时的事，工作时的事，还有与同事一起巡线护路遭遇过的危险，还有大家都知道的勇斗歹徒的事迹。这些事情能够分散他的注意力，也能激活他内心的一些记忆。约他一起外出旅游、钓鱼、锻炼身体，他的家人向我明示不可以。

事后与其家人联系，还是要让他出去走走，不要怕他找不到家，相信他的精神没有问题，只是长时间无人说话、聊天，他陷入他的思维框架里不能自拔，妻子、儿子的不幸足以让他走不出自己设定的圈圈来。

得到他家人的允许，与他成为了微信好友，只是不能着急等他的回复，要有耐心等待就是了。我一个人独处时，会常常想起小的时候我们在一起玩耍，想起两人两地当兵书信来往的情形，想起他当乘警时的高大帅，想起前些日子在一起吃饭时的尴尬，心里很不是滋味，人老了本就是一场磨难，加上失去了妻子、儿子后独自一人生活的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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