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大外孙放暑假了,双肩书包鼓鼓囊囊,手里拿着一包棉花糖和一支铅笔,说这是给期末考试拿了两个百分同学的奖励。再开学就五年级了。从一年级带他们到四年级的班主任陈老师也调整了新岗位。</p><p class="ql-block"> 四年级, 陈老师。几个熟悉又陌生的字眼一下子把我的思绪拉得很远很远……</p> <p class="ql-block"> 也是个蛙跳蝉鸣的季节,我读完了四年级的全部课程。那天,手把手教我们算数识字整整4年的陈老师特意请来校长宣布,我们全班23名同学全部准予小学毕业。随后,她要我们排起长队,由远及近把我们一个一个送回家。</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新中国成立仅仅10多年,经过三次大规模的扫盲,文盲率由1949年的90%下降50年代末的约40%。读完四年级就标志着小学毕业了,经过这个阶段,就等于从文盲的队伍中脱离出来。虽然不发毕业证,但校长讲话,老师相送,摘掉文盲帽子,我们心里还是充满了仪式感。</p> <p class="ql-block"> 我们新中国的儿童</p><p class="ql-block"> 我们新少年的先锋</p><p class="ql-block"> 团结起来</p><p class="ql-block"> 继承着我们的父兄</p><p class="ql-block"> 不怕艰难不怕担子重</p><p class="ql-block"> 为了新中国的建设而奋斗</p><p class="ql-block"> 学习伟大的领袖毛泽东</p><p class="ql-block"> 唱着最初版《少年先锋队队歌》,陈老师带着大家迈开了一起送同学回家的脚步。</p><p class="ql-block"> 我的小学是在位于太行山区的一个村里完小上的。那时,农村教育基本普及,村村都有学校。小一点的村设一至四年级,称为“某某村小学”,大一点的村设一至六年级,称为“某某村完全小学”,简称完小。我们村属于大村,但一条马路,两道河床,把村庄分割成五个版块。民居依势而建,村民互相走动,不是过河就是爬坡。我们的第一站是茶壶梁自然村,依次为阳坡街、小阳泉、瓦窑坡、杨树沟、上头街、河底街、高房街、口上街,全村绕一圈,最后回到学校所在地店房门口。过河时,陈老师先把蹽石一块一块摆好才让我们过;养肠小道,她护着我们一个一个过土坎儿。尽管道崎岖,路难行,我们脚步不停,歌声不断“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啊吹向我们,我们像小鸟一样,来到花园里,来到草地上……”《歌唱二小放牛郎》《唱得幸福落满坡》《珊瑚颂》《洪湖水浪打浪》《看见你们格外亲》《谁不说俺家乡好》……我们一首接一首地唱,人越送越少,歌越唱越多,陈老师在4年里教唱的歌,恨不能在这一时间全部唱遍。</p> <h3> 陈老师家住东关。个头不高,20来岁,两只大眼睛镶在略带圆型的脸上,显得格外有神。两条麻花辫垂在腰间,走起路来忽悠忽悠地摆动着辫梢,柔软而妩媚,朴素又自然。 老师平定师范毕业后直接分配到这里。她是我们的第一任老师,我们是她的第一批学生。从a o e拼音字母学起,到组词造句写作文;从1 2 3读起,到加减乘除列算式,知识在我们的脑海里一点点积累,教历在她手中一点点丰富。老师的表达能力很强,平时上课和颜悦色,解题析句不厌其烦,可发起火来挺吓人的。一次算术考试,我得了98分,扣掉的2分是在算式横杠左边忘了标写“×”号,她把我当堂拎出来:“上次就错在这里,挨打不记数!多检查一遍不行吗?你还是第一个交卷,狼撵哩?”</h3> <h3> 老师的话就像圣旨。有一天,老师说,城里的新华书店新来了《学生字典》一块钱一本,多数同学都举手要。字典发到报名同学手中的那天下午,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为啥不要,我低头不语。老师说,知道你家人口多劳力少,经济困难,我给你买了一本。说着她拉开抽屉,拿出一本厚厚的小书递了过来。我双手接过,深深地给她鞠了一躬便迅速离开。<br> 羞愧还是高兴?我说不清。妈妈知道后,立刻把瓦罐里的鸡蛋掏尽,换成钱交给老师。手捧字典,我高兴万分,有空就翻。这本大肚子小书,默默无闻地教我认字,教我知识;使我在无穷无尽的知识海洋中漫游,同时也激起了读书的热情。一天,县城来了马戏团表演,我们几个小伙伴相跟跑到城里,一毛钱门票,带着钱的买票进去了,我在街上溜达。碰到在城里工作的表哥,给了两毛钱让我去看稀罕,而我却拿着钱跑进书店,一毛二买了一本《钢铁英雄麦贤得》8分钱买了一本小人书《黄继光》。</h3> <h3> 在我上小学的那个年代,我国正值三年困难时期。苏联人逼债,老天爷发难,农村人在食堂吃份饭,城里人按粗细定量供应,但经过山河破碎、风雨飘摇的父辈们对吃不饱肚子不稀奇也不惧怕,穷光景过的依然有滋有味。记得一次县城过庙会,我和同班的郭英明同学各自跟着自己的妈妈结伴步行十多里去赶会,中午时分,我们来到新市场看戏,台上《杨门女将》激战正酣,我踮起脚尖翘首观望。突然,一只手在我后背轻轻拍了一下,一扭头,啊!陈老师。寒暄了几句,她执意要领我们一行四人去家里吃饭,说她家就在戏台右边的石坡下,不容分辨,她一手拉着英明,一手拉着我就走。<br> 陈老师家整洁干净。安排我们坐定,她从里屋端出一盆馒头,青菜粉条豆腐汤是在厨房盛好一碗碗端上来的。毕竟在老师家吃饭,拘束是肯定的,吃了一个馒头就觉得饱了。出门时,趁老师不注意,妈妈把用小手绢包着的半个窝头留在了门后的窗台上……<br> 心与心的交融,爱与爱的互换,尽含在这一明一暗的举动中。虽然当时我看不明白,但这个特别的画面成了我永不消逝的记忆 ,时不时在脑海里闪现、回味。</h3> <h3> 4年里,老师不仅教我们学知识,更教我们学习怎样做人。<br> 夏末秋初,湛蓝的天空白云朵朵,知了在树上振翅嘶鸣,树荫下则成了小狗们相互嬉戏的乐园。顶着午后阳光,我刚出家门,就碰到邻居的玩伴,说他要去西山荒地沟逮叫蚂蚱(蝈蝈)邀我同去。想到能自己逮一只挂到门前,就可以在同学们面前炫耀一番,于是把书包藏在一废弃的猪圈,便跟着同伴走了。谁知忙乎了一下午,叫蚂蚱没逮着,衣袖还划了个口子。回到院里,还没想好怎么编瞎话向妈妈交待,就见陈老师已经坐在门前的月台上。她对着我说了声“明天早点到校”就走了,而我一顿挨揍在所难免。<br> </h3> <p class="ql-block">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如果偶尔迟到早退,或无故旷课,老师还能谅解,那么,说假话欺瞒老师、家长,她绝对不会容忍。她经常教育我们做事要踏实,不能敷衍了事;做人要诚实,不能虚情假意。当然为人师表的她首先做到了,甚至做好了。</p><p class="ql-block"> 我升到五年级,陈老师调走了。又过了一年,听说陈老师去世了,缘于医疗事故。</p><p class="ql-block"> 用青春光辉点亮我们人生起点的老师竟以这样的方式走完了她短暂的一生,每每想起,让人唏嘘不已。</p><p class="ql-block"> 这位启智润心的老师,名字叫陈喜梅。</p> <p class="ql-block"> (网图侵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