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忆中的“三抢大忙”

粮食小麦面粉

　　“三抢大忙”的概念出自上世纪七十年代初，那时的我，刚刚从公社办的首届高中毕业回乡当农民，当了农民，每年都会遇上“三抢大忙”。这“三抢大忙”给我的农村经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三抢大忙”一般在每年的7月下旬至8月上旬，正好处于“大暑”节气，这时段通常是一年中气温最高的时段。那时的农业耕种水平与现在相比，几乎可以称得上还处于“农耕文明时代”，机械化水平很低，即使是沪郊农民，仍处于“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年代。

所谓“三抢”就是“抢收抢种抢管理”，那时因为粮食不够吃，所以还搞“三熟制”，即一熟麦两熟稻，第一熟稻称籼稻（也有称为早稻的，第二熟稻即称晚稻），起初一两年，“两熟制”改“三熟制，大家还有点新鲜感，多种一熟稻，在那个“吃不饱”的缺粮年代，对解决温饱问题还是有一些积极作用的。但是没过几年，籼稻的产量越来越低，籼米口感也越来越差，所以当地农民有了“三三得九，不及二五得十”的说法（即三熟总产量不如二熟），故“三熟制”不久就被取消，恢复“两熟制”。

一年中与之相应的还有“三夏大忙”，一般在5月底6月初。还有“三秋大忙”，基本在10月下旬左右。这三个大忙，是一年中沪郊农民最辛劳最艰苦也是最难熬的时节，尤其是“三抢大忙”，酷暑难耐，但照样必须要“天大热，人大干”。“三抢”期间，每天4点一刻生产队里就响起了出工的钟声，4点半农民们都已经在农田里“出早工”干活了。这个点，公社广播站早上第一次广播已经开始，广播的内容也基本都是我们这类“土记者”们写的各大队（生产队）抢手抢种抢管理的“三抢”新闻，并随时播报各个生产大队的“三抢”进度，或者水稻亩产量。农民们白天干得汗流浃背，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湿好几次，等衣服稍微有点干了，衣服上会泛出斑斑白点，这就是真正的汗水结晶啊！每天晚上还几乎天天要“开夜工”，直到当天的农活任务完成才能收工。

这里有必要再解释一下为什么一定要叫“三抢”，除了上面说的意思之外，关键是第二熟水稻必须要抢在“立秋”之前完成插秧任务，否则，过了“立秋”插的秧，产量会很低，或者成瘪谷，甚至不长稻谷，这就是“农时不等人”的道理。当时还有一句口号，叫“早上一片黄，晚上一片青”，其意思在同一块农田里，早上还是一片成熟泛黄的稻谷，经过紧张的收割，然后就给农田灌水，通过拖拉机或者耕牛耕地，并快速做成水稻田，然后当天就插上第二熟秧苗。这就是突出了一个“三抢”的“抢”字。

　　“三抢”期间，印象比较深的是在水田里拔秧和插秧，除了蚊虫叮咬，特别是被蚂蝗来纠缠吸血。看到蚂蝗钻进腿脚的皮肤，得赶紧把蚂蝗揪出来，揪出蚂蝗的同时，被叮处就会流出鲜血往下趟，一个“插队下乡”的女知青自己遇到了，被当场吓哭。当时的生活条件本来就十分艰苦，经常是连饭都吃不饱，还要被蚊虫蚂蝗吸血，想想是多么悲催。高温期间，长时间在水田里干活，水温也高，所以很多人（特别是女同志）的手会被泡烂，但又不能休息，溃烂处涂点紫药水，包扎好伤口继续干。这种苦，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永远无法体会的。

　　“三抢”期间，若论体力活哪项最强，那就是挑稻。挑稻就是把割下的稻捆扎成“小箍头”，俗称“捆稻”，再把“小箍头”一个一个堆扎成“担”，“一担稻”轻则百来斤，重则两百斤上下，这就看各人的体力，力气大的自然装得多，这还要看这一担的路程远近，有的地块离生产队打谷场有好几百米远，这就不能装得太多，因为挑稻起肩以后中间是不停息的，必须一口气到达目的地。那时几十号人集体挑稻的场面也很壮观，一般是队长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还要哼着挑担的号子，一路“哼吆”、“哼吆”……，到达打谷场，一个个都气喘吁吁，汗水从黝黑的脸上一滴滴流淌下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浑身湿透，来不及喘一口气，又继续下一担，很多情况下要连续挑一个下午。这种“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苦其心志”的体验，现在坐在空调间里回想起来，我真的都不敢相信我自己当初是怎么挺过来的。

　　“三抢”期间，除了高温，还会遇到干旱少雨，棉花等其他农作物遇到这种情况就要进行抗旱灌水。抗旱灌水也有讲究，一般不能在白天进行，因为白天气温高，水温也高，容易对农作物造成伤害，所以这个活一般都是安排在晚上进行，灌水面积大的话，甚至是整夜进行，还要巡察有没有缺口漏水、渗水。记得有一次，抗旱到次日凌晨时分，感觉实在人困马乏，我就在田埂上躺一下，想直直腰而已，没想到，这一躺下就睡着了，直到被天还没亮出早工的人们给闹醒了。

往事不堪回首，虽然往事如烟，但回味往事，却历历在目，特别是“三抢大忙”是我当农民的那个年代难以忘却的记忆。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