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摸那片热土

四根小草

我或许在寻找生命中失去的部分。在身心疲惫,被生活的风暴吹得遍体鳞伤时;在吃尽生活各种苦,对未来生活看不到希望时;在满目苍凉,被现实的利剑刺得痛彻心扉时......我的内心就会浮现出一个村庄,一个生养了我、纵容了我、又磨砺了我的村庄,我一生都无法割舍的丁家滩啊! 忘不了,忘不了那个叫丁家滩的小村子。我熟悉你每一条弯曲坎坷的土路,我知道它们通往何处;清澈见底的小溪,结满了杏子和软梨的果园;那座隔壁的隔壁主人搬家后荒芜坍塌的院子……我熟悉你上空的每一颗星星、每一朵云和每一阵风,我知道组成勺子形状的那七颗星星在晚上几点出来,我知道像狗熊一样的那团云朵在经过村里最高的白杨树时会变成天鹅,我知道春天的风和冬天的风在经过村庄时的区别,我熟悉它们的脾气和个性。我甚至熟悉你河坝滩滩里的一棵柳树有几个树洞几个树杈,上面鸟窝里有几枚鸟蛋。熟悉村子里的每一条狗,我知道哪条狗温顺、哪条狗暴烈、哪条狗狗仗人势遇人狂吠不止、哪条狗察言观色听到主人喝斥便一言不发……太熟悉了,丁家滩的万事万物。<br> 要是有轮回,能像一颗草籽一样,在经历了生命的春夏秋冬以后,再次回到土里。我也愿意再次回到丁家滩,在这片名不见经传的热土里出生、长大、抽穗、扬花、衰老、离去,像你生出土豆和玉米一样生出我,然后被冬天的一场雪覆盖。<br> 我魂牵梦萦的丁家滩啊,我无法割舍的那片热土! 最痛的一次触摸那片热土,是2016年农历六月初四,是和母亲阴阳相隔的日子,是死亡所割裂不了牵绊的日子, 是......那片热土,随着母亲的离世已变得支离破碎,猝不及防的痛让我不敢再踏上回归丁家滩的路,因为触景真的很伤情。有些伤痛是时间怎么也抹不去的,那是些看不见的不流血的伤口,可以隐忍,可以掩盖,可以深藏,但永远无法治愈,每一次掀起来看的时候,心都在滴血,每一次不小心触碰的时候都会让我痛彻心扉......在无数个黑夜的深渊中我挣扎着、喘息着、呜咽着,却再也没有那片热土救我于水深火热中。此刻,我终于明白:我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像母亲一样呵护我的那片热土......<br> 时隔几年后,在弟弟妹妹们陆续结婚的日子里,我一次又一次回到了丁家滩。当熟悉的道路、熟悉的田野、熟悉的老屋再次映入眼帘时,却感觉是那么的陌生,我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 阳光温和而有耐心地照在我家老屋上,我却并不能感到些许的温暖和心安,或许是没有了母亲,老屋便没有了和我最初的感情吧!当年村子里最阔气的房子,经过三十多年的风风雨雨,十年间的空无一人,昔时的荣光已不复存在,在周围二层小楼、西式别墅的映衬下,老屋显得鸡立鹤群、土里土气、灰头灰脑。是啊,它老了,老得房顶上的瓦片快要掉光,满身蛀洞的大门快要合不拢嘴,屋脊也驼了背,快要担不住椽子,干净的水泥硬化院早已杂草丛生,院不像院...... 老屋显得心事重重,它是在怀念青春岁月,还是在感叹晚景凄凉!亦或是在责怪离开的儿女!恍惚间,我觉得自己像只蜗牛一样匍匐在别人城市,为了生计不能停下往返康乐与临洮之间疲惫的脚步,璀璨绚烂的城市街头,过往皆是陌生的背影,水泥钢筋堆砌的楼房里,少了泥土的芳香。<br> 于是,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那片热土爱得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