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老爸的助听器已经坏了有半年多了,因为疫情,医养院封闭管理,修理助听器成了近乎奢侈的梦想。<br> 没有了助听器的老爸和儿女们的交流变得异常简单纯粹。一般来说,我们的电话沟通只能保持在一分钟左右,内容大致只有简单的问候和日常生活的询问,因为他能听清楚的只有开始的问候语和最后的结束语。其实就这些,我估计他也是听不清的,大概率靠的是习惯性猜测。至于其他的内容,他大约只能靠分辨常见的关键词来揣测,比如吃饭、睡觉、身体、天气、水果、牛奶等等。于是,我们的日常对话往往会因为鸡同鸭讲而变得千奇百怪。就像我刚刚告诉他,我送了一箱酸奶过去,并叮嘱他每天记得喝一瓶。他却回答我已经吃完了早餐,忘了喝牛奶。我一字一顿的大声重复一遍,他却说,不要去买,更不要两箱,一箱就够了。<br> 生活不可能永远那么简单。有时候我们会遇到一些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告知或解释,于是交流就成了一项异常艰巨的工程。比如上回,老爸不小心摔倒需要康复治疗,因为疫情,子女不能陪伴在侧,所以尽管我再三在电话里告诉他一切都会安排好,他还是有无数的担心和焦虑。他担心我们没到场,手续不齐全,担心没有人搀扶引领去康复室,担心到了康复室找不到医生……如此种种。所以他常常提前一个小时,一个人早早地站在走道上,痴痴地等待护理员。我在电话里告诉他也许护理员有其他的工作耽搁,稍晚一点再过来,没必要在走廊上,只安心到房间等候就可以,然而,他听不清,只是絮絮叨叨地诉说和抱怨。无奈之下,只能冲着电话那端大喊:老爸,你不要说了,听我说—进—房间—摁—呼叫铃—叫—护工—护工—摁铃,听明白了吗?如此反复。终于,从声嘶力竭的嘶吼中分辨出了“摁铃”“护工”几个词的老爸急急忙忙摁铃,喊来护工,满是歉意地请求帮助接听电话,殊不知,电话这端的我,喘着粗气,罐下一大杯水,半天回不过神来。<br> 今年疫情反复,这么长时间我只能在医养院发来的视频里看看老爸。通常他都是斜靠在床上,一手护耳,认真地倾听院长的关怀问候,然后很开心地告诉大家,女儿又给他送来了西瓜饼干,最后双手合十,一个劲地感谢工作人员对他的关心和照顾。<br> 没有了助听器的老爸,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红尘俗世的纷扰和喧嚣都与他无关。<br> 这样,挺好。<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