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读札•六

唐月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因梦想而在这个世上受苦,/就像一条河流。/因云和树的倒影不是云和树而受苦(米沃什•《拆散的笔记薄》),”若非为了受苦,我们来这人间一遭干嘛呢?“你爱过,希望过,但没结果。”受苦就是结果,也是过程。“你追求过而且几乎抓住,但世界比你更快,/现在你终于见到你的幻影。”幻影就是“倒影”,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喝到最后,你会发现,手里端着的不是鸡汤,是空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非“病重”不出“远门”,不是送“我”上学“,不出“远门”,“一生中出过两趟远门”的父亲,“逢站必停,没空调摇摇晃晃,/从早晨直到傍晚(阿蘅•《父亲》)”,“最便宜那趟绿皮火车”,均已“钉在我的脑壁上”,也“钉”在我们的眼球上,“像奥诺雷.杜米埃的画作”,大爱如斯,读哭了……“钉”得好,痛感十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非常非常黑,那种黑是盲人的黑”(张爱玲•《炎樱语录》),嗯,史上最黑烦恼丝。哑巴说:剃了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的确,炎樱这一句,将头发描摹到了极致,无人能出其右,不愧是张爱玲的闺蜜,舌有毒,眼无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而明天一来就不再像个明天(卡瓦菲斯•《单调》)”,嗯,曾写下读来一度令人(尤其是那些朗诵者)热血沸腾的《相信未来》的食指,不知是否还在相信什么,还能相信什么……大家还能相信唐山的四个女孩还活着吗?王朔说:“我曾经以为日子是过不完的,未来是完全不一样的。现在,我就呆在我自己的未来,我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真正的变化,我的梦想还像小时候一样遥远,唯一不同的是,我已经不打算实现它了。”当残酷的现实模糊了昨天、今天、明天三天的距离,好多时候,我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甚而觉得写诗和读诗都是荒谬的,终于更深切地理解了阿多诺那句话:“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残忍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只喜欢你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哼鸣声中间的那段空白。(惠特曼•《自我之歌》) ”“似曾相识燕归来”,无独有偶,异曲同工,不禁想起了聂鲁达写给其远方的情人阿尔维蒂娜的情诗:“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好像你的双眼已经飞离去,/如同一个吻,封缄了你的嘴……/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遥远而且哀伤,仿佛你已经死了……”嗯,“此时无声胜有声”。留白好过泼墨;欲说还休胜过一切喋喋不休。沉默是爱的最高形式;是对爱人最深沉、最崇高的礼赞。灵魂的高度契合往往以默契的方式存留于彼此的生命中,你不说,我也懂;我无言,你也明白。爱就是两个哑巴表演双簧,而一个诗人以诗歌的形式默默记录下了这一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时代会用两个指头夹起一个人,从他身上挤出时代所需的那一滴善恶来。”娜杰日达·曼德尔施塔姆曾如是说。嗯,各界“夹头”一如雨后春笋,手指不会夹疼吗?不会夹断吗?唉,莫言,莫言;尹烨,隐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凡高/举着一只血淋淋的耳朵/说:/瞧!我干掉了/世界上的声音”(杨森君•《主观唯心主义的一次突破性实验》),干得好!所有的哑巴在振臂,以高呼万岁的分贝;另一只耳朵呢?所有的聋子在质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周劫的正处级大伯和你的残疾二舅,在你们的各自描述里,像极了1998年修订版《新华词典》里的那个梗,'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王五四•《你的残疾二舅和他的正处级大伯》)嗯,叔可忍,大伯不可忍;大伯可忍,二舅不可忍。如此侄儿和外甥,简直令人忍无可忍了。“现实不是朋友圈,现实不是短视频,现实就是活着”,嗯,余华在其《活着》中曾写道:“有些人仅仅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福贵们或说二舅们只能以“以笑的方式哭,在死亡的伴随下活着”,别无选择。而你作为外甥,不能将幸存者解读成幸福者,将无奈的“阵亡者”诠释为有意为之的大英雄。所谓的正能量爆蹦者们貌似还得多读读《活着》,多听听余华老师怎么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看着那条弯曲着通向城里的小路,听不到我儿子赤脚跑来的声音,月光照在路上,像是撒满了盐。”,据说,当年余华写到此处,情不能自已,竟伏在桌上,号啕大哭起来。嗯,月光如盐,撒在伤口上,每一条路,都是一道深深的伤口……而歌颂道路的人何其多,赞美月光的人何其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同样,许观十次卖血,只为活着。然而,即使英明如余华者,在其《许三观卖血记》中,仍如是写道:“在时代和个人的种种不幸中,我却看到了生活的种种幸福。酸甜苦辣是食物的味道,喜怒哀乐是生活的味道。”要知道,《活着》1992年发表的,而《许三观卖血记》是1995年创作的,这就有点意思了,这个若非属情非得已表态,那一定还是邓晓芒所说的那种中国式的集体无意识在作祟吧,不得而知了。而更为有趣的是在继1998年,《活着》获得意大利文学最高奖——格林扎纳•卡佛文学奖之后,2003年,英文版《许三观卖血记》又获美国巴恩斯•诺贝尔新发现图书奖,似乎又不能完全佐证这一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但无论如何,值得肯定的是:无论是余华的小说,还是外甥们的小视频,终究给我们再现了人生百态、活着的不易,并成功引发了我们对活着的思考与讨论,这大概就是它们于活着最大的意义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人的一生,能够去的地方有很多,但能够回的地方却不多”,其实,我想说的是:能够去的地方也不多了,但仍能去她妈的,还能回到你真实的自己,做个人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曹公在诗史上作风与他人不同,因其永远是睁开眼正视现实。他人都是醉眼蒙眬,曹公永睁着醒眼。诗人要欣赏,醉眼固可欣赏,但究竟不成。如中国诗人写田家乐、渔家乐,无真正体认,才真是醉眼。”“若自己做了田家、渔家,还能乐吗?”(《顾随讲曹操·曹植·陶渊明》)嗯,N年前的此文真应今天的景,若自己做了二舅,还烹制二舅牌鸡汤吗?所以,诗坛上的鸡汤大妈、鸡血大叔们可以休矣,还是多听听顾先生的劝,学学曹、陶二公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唐月.2022.7.27</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