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八一话军旅》，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兄弟

极光

先生熊宗起与在老山前线睡在一个猫耳洞的战友在北京重逢了，当年二十岁的小战士潘其东已经当上了漂亮小姑娘的姥爷，“能够活着回来就很知足”，这是我一晚上听到他们聊天时出现频率最高的一句话。

猫耳洞这个名词很形象，实在是空间太小，小的只能容纳一个人躺在里面无法站立。熊宗起作为北京防化学院到前线锻炼的“学生官”、团防化参谋待遇十分优渥，所在的猫耳洞是除连部之外最大的一个猫耳洞，可以容纳四个人。其他三人分别是一排长席昌龙、来自石家庄陆军学院的实习排长陈子健、小战士潘其东。长得虎头虎脑、聪明机警的潘其东是一排三班战士，由于战时需要临时抽调给排长席昌龙做通讯员，所以和三个排长睡在了一个猫耳洞中。

熊宗起所实习的二团五连负责平日和战事供给。1984年底战事属防御阶段，两军对垒，双方阵地相距百十米，最近的只有几十米，可以看到对方的工事和战壕偶尔冒出的人影，时常有呼啸的炮弹从头顶飞过，阵地上每天会有小的战事发生，但没有大规模的战役，大部分时间都躲在猫耳洞中，相对安静的日子里还可以从猫耳洞出来放放风。

1985年1月15日，著名的1.15战役打响了。一清早潘其东便与排长出去执行任务了。下午四点，熊宗起被连队的颜指导员喊到连指挥所，颜指导先给熊宗起递上一支烟，然后缓缓的说道：“熊参谋，40分钟前，三班九个战士去送弹药，目前仍未到达阵地，前方阵地告急，连队已经没有人手了，只有派你去送一趟弹药了。”于是熊参谋带上仅余的三个战士出发了。

　　背上40斤的弹药箱，途经121、122、124、634高地，各个高地之间都有战壕相连，平日行走多次约一人高的战壕多处被炮火破坏，有些地方已被炸平，有些地方只有半米深左右，即使弯腰也能暴露目标，炮弹不时的落在堑壕外，炸出一个个巨大的土坑，飞扬的尘土形成的抛物曲面斜冲出去，不时的打在身上。

到达634高地时，在壕沟中遇到了送弹药回来的战士孙茂林，战士们都认识和喜欢从团里派下来的高大帅气、学识渊博的大学生实习参谋，孙茂林拦住熊宗起说：“熊参，炮火太密集了，你们还是停下来暂时躲一躲吧。”壕沟旁边就是原来的连指挥所，里面已经挤满了人，都是被炮火封堵无法前行的各连队战士。想到前方急需弹药支援，熊参谋还是带着三位小战士冒着炮火继续出发了。

熊宗起将弹药成功的送到了116高地，返回途中为救战友双眼被炮弹炸残，右眼完全失明（美篇《血染的风采一》有详细叙述，此不赘述）。由于熊宗起作为团参谋仅与五连战士相处一个多月，没有任何人的联系方式，负伤后便与共同浴血奋战的连队和战友失去联络几十年。从此“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时隔37年后，熊宗起与潘其冬再次相见，“初识少年骑竹马，再见已是白头翁”，得知了连队许多战友的详细情况。先于熊宗起送弹药的九名战士几日之内音讯杳无，不知是地形复杂误入越军阵地还是已经牺牲在战场，似乎在人间集体蒸发了一样。从115战斗打响，四天激战结束，直到22日清点战场寻找伤残和牺牲人员时，工兵在634高地的连指挥所一片炮弹废墟下挖出22具烈士的遗体，那个指挥所就是熊宗起送弹药路过的指挥所，当时躲避在里面的人员都被炮弹炸塌的掩体活埋在里面，全部壮烈牺牲！而没有在连指挥所停留的熊宗起与死神擦肩而过。七天之后，潘其东和排长席昌龙去辨认烈士遗体时，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从烈士军装上衣口袋背面的信息表格中潘其东“认出”了九名他曾经朝夕相处的战友，那就是他所在三班的所有战士，若不是被临时抽调到排长身边做通讯员，他也被埋在这一堆废墟中了。潘其冬幸运地与死神擦肩而过，但不幸的是在3月11日的阵地保卫战中，潘其冬被炮弹炸伤，右眼完全失明，耳膜被炮弹震裂，血肉模糊的他仍然坚守阵地。四天三夜，炮弹从没有停止在头顶上轰鸣，是责任、是担当、是勇气、是意志使潘其冬战胜伤痛完成了四天三夜阵地保卫战的光荣使命。从来没有什么从天而降的英雄，钢铁战士潘其东就是无数无名英雄当中的一名，钢铁就是在烈火中炼成。

望着两位与死神擦肩而过、同样右眼失明的兄弟，感慨万千！“能够活着回来就很知足！”，是两个战友内心深处最真实的表白。潘其冬调侃自己“一目了然”，双眼负伤的熊宗起标榜自己前途无“亮”，我懂他们幽默背后的酸楚，我更懂得为什么在生活中，他们不要名、不要利、不虚荣、不攀比，虽然伤残但不躺在功劳簿上、不向组织提任何额外的条件和要求，因为他们头脑中始终没有忘记那些牺牲的战友，相比将生命留在南疆的年轻的战友，他们知足啊！

　 想想那些牺牲的战友吧！二十岁正值花一样的年龄，可是年轻的战友，他们没有享受过花前月下，却圆了多少年轻人的爱情之梦；他们没有做过丈夫，却守护了千万个家庭； 他们没有做过父亲， 却让亿万个儿童幸福安宁；他们永远告别了亲人、朋友和父母，却让天下父母承欢膝下、安详宁静……

想到这些年轻的战士，就会想到那个无名战士墓碑上最著名的碑文：“对世界，你只是个普通的士兵，对于我，你就是整个世界。”

我们的岁月静好，是因你们的负重前行。值此建军节，向保家卫国、英勇无畏的军人们致敬！向流血牺牲、英勇献身的前辈和先烈们致敬！你们永远是我们生命中最可爱的人！

血染的风采（一）——向军人致敬！

注：猫耳洞照片来自网络，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