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父亲

行者有涯

2022年7月31日，周日，上午七点半，随同大哥，弟媳和小侄子启程返回东北。大外甥女婿开车到珠海机场送他们。

姐姐一家全程经历着这个过程，每个人都不太好受。刘洋前一天晚上开车接外甥半夜三四点才到家休息，三个多小时后又起来送姥爷他们，而且自己身体并不太好。

姐夫，一直微信给我。觉得二哥一家始终没有在群里或者私下说一句知情的话，老人在这一年，他的付出感觉没有被哥哥们看到，尤其是二哥一家。他很在意，尽管我一直发自内心的感谢姐夫。

我心里非常清楚，至少在我熟悉的周围，姑爷的身份能做到姐夫那么周到细致的没有几个。每日三餐，按时按点，荤素搭配；让父亲抽好烟，随时清理烟灰；上卫生间后，跟在后面清理卫生间；每天两次上下午陪同遛弯；带着父亲泡澡，寸步不离的呵护；一年数次外出旅行，体验各种海边生活，吃尽海鲜大餐；水果常年不断，削成小块；生日大寿，在饭店隆重举行，宾朋满座……

可以说，在哪里，老爸都不会拥有如此华丽的生活。90岁身体硬朗，虽耳聋却目聪，满面红光，可以说这一年多，老爹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童话般的生活。虽然这一年，大家活得很艰辛，母亲去世后，又经历了小弟的离去，但是老爸被保护得很好，并不知晓小弟去世的真相。

这次，因为要做侄子的房产解押，不得不告诉他真相了。也是姐姐提前做了铺垫，告诉他小儿子不在家了，他回老家后可能回不到那里了。当然，他依旧没有想到小弟的事会是这样。姐夫在办理房子解压前一天晚上，做了再三铺垫，告诉他无论听到什么，都要坚强，因为那是个用尽力气都无法挽回的结局。他听后哭了，没有我们想像的哭天抢地甚至昏厥，他挺住了，也没有问过多的细节。只是说自己将来回老家要去二儿子那里去。而且，他决定把地留给孙子，把自己的老兵钱给了小孙子上学。

老爹和小侄子相差80岁。再后来办理手续时，父亲又哭了两次，都是默默的。我想他心里应该一直有个疑问：怎么会呢？他没有过多追问，也没人告诉他更多细节，因为每次回忆对我们都同样是一种撕心裂肺的伤害。

姐姐说：这老爷子，闺女对他多好都没用。一说要回去，办理完解押，他午觉都没睡就开始收拾东西，自己把包装得好好的。而且我问他有没有钱时，他说没有了。后来姐姐疑惑，在帮他整理包裹时，发现他还有1400块钱。姐姐给他填了100，成了1500，那是一年多前来时带来的钱。后来姐姐又悄悄给他1000。最后，听姐说，他给即将生产的小外孙女500，也没要姐姐给他的1000，他最终带了1000回老家。并且把外甥给他的三条高级烟带回去想给儿子。

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姐姐和大哥都哭了。人生暮年，每次人们都演绎成了最后一场告别。姐姐肯定觉得父亲这次回了东北，再也不会来南方了。

姐夫也觉得老爷子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二哥二嫂也没说什么，多少心里有些不平衡。而且这一年里，好吃好喝好招待，老丈人竟然如此决绝，没有留恋。其实，我懂，老爹不说，不是他不知道，他当然知道。憋在心里咽了下去感谢，如果说出来就会有很多伤感和留恋。

外甥和外甥女也有很多不舍。在出发去机场的那一刻，大外甥女在家的群里，写了一篇长长的感受。把姥爷看作家里的活佛，把陪伴姥爷的时光看作是最幸福的一段陪伴，对家里曾为老人默付出的每个人都表达了感激，她的这番感慨，我想打动了很多人，至少我非常感动。姐姐一家，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心地善良，懂得长幼尊卑，尊老爱幼，其乐融融。这个氛围是这个时代太缺乏的一种家的凝聚和幸福了。不计得失，尽最大努力，为家人安康幸福！

这里再好终归不是家，老爹的心里明镜似的。曾经在春节时我劝他，年龄大了，哪里舒服在哪里，不用想那么多。那时因为小弟的事没有明说，我在试图劝他改变“落叶归根”的老观念。那时老爸就说，你姐夫那是真好，万里挑一啊！对老人没得说。那也不行啊，在这里白吃白喝的，好几个儿子，能在这里吗？他的观念里，家还是他的故土，还是他儿子们的家，是他姓氏的落叶归根的地方。再好也得舍，不能赖在这里。他曾无数次说，你姐夫那没得说。

回到家后，二哥一家接了回去。特别是平时有些个性和倔强的侄子，非常懂事地接了几个亲人，并逐一送回各自的目的地。然后，带上爷爷回了他爸妈家。一路折腾，几个小时。从珠海到长春的飞机5个多小时，从长春开车回家花了4多小时。

老爷子回家后，看不出来一点疲劳。这一年多，在姐姐家的幸福时光，身心得到了最好的调养。身体很好。看到小重孙女已经要开始走路了，满心欢喜，还打听着孙女家的小孩儿。

这一年多，家里走了两个人：妈妈和弟弟；来了两个人：侄子侄女家各填了一个小宝。

这就是人世轮回。来来往往永不停息。老爸的状态保持的不错，也希望他能看淡生死无常和有常。经历了近一个世纪的风风雨雨，赶上过抗美援朝战争，体验过三年自然灾害，经历过文化大革命，身边哥哥姐姐妹妹都相继离世，有的很小，而自己送走了80多岁的老母亲，86岁的老伴，48岁的小儿子，又迎来了二儿子家的儿孙满堂……

所有的好，所有的坏，都是人生的常态，也许老爹比我们更能体会和懂得生死的意义。

希望老爸继续保持乐观的心态，如今生活的每一天都是无以复加的好，都是与过去苦难的鲜明对比，老爸，继续好好的，继续看更大的世界，感受更多的幸福，享受时代变迁的每份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