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生命中的三个女人

张云凤

父亲生命中的三个女人：奶奶、妈妈、我！一个是他的母亲；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的女儿！都是他生命中的唯一！ 如今94岁的父亲，在不同的人生阶段，我们娘仨对父亲尽着母亲、妻子、女儿的职责，犹如接力一样，一代一代的延续着浓浓的亲情和爱意，尽管我们的角色不同，但宗旨是一个：那就是以父亲为中心，陪伴、照顾、呵护为目的。我们娘仨的爱，洒满了父亲从小到老的94年漫漫长路。 奶奶是填房，爷爷娶奶奶时已经有了大伯和三个姑姑，爷爷比奶奶大十八岁，父亲是奶奶的长子，当时家境殷实，爷爷又重男轻女，父亲的出生，母以子贵，奶奶受宠的同时，父亲也享受着众星捧月般的待遇。两年后奶奶又生了老叔，老叔不但长得丑，而且性格叛逆，和父亲相比哥俩相差甚远，父亲心思细腻，听话孝顺，从不与父母顶撞，相比之下，奶奶对父亲更是疼爱有加，母子连心，父亲对奶奶更是感情深厚，事事都听奶奶的，母慈子孝。父亲参加工作后，奶奶怕父亲受家庭出身的影响，奶奶提出让父亲过继给舅爷爷（奶奶的弟弟），奶奶虽然有一万个不舍，不知哭过多少次，但为了儿子，奶奶忍痛割爱，一个家庭妇女，能为儿子考虑到这一步，说明奶奶是有思想、有头脑、有格局的人，这是大爱。 奶奶病重的时候，正是春节前，奶奶想念父亲，父亲也惦记奶奶，当时父亲作为学生在耀城水库实习，春节没放假，父亲让一个老乡给奶奶带了一袋饼干，一张照片，奶奶想父亲，盼着父亲回来，连着打了三封电报，单位以为家里以有病人为由让父亲回家过年，电报一直压着，父亲也不知道，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偷偷告诉父亲：你母亲病重，已经来了三封电报了！父亲找到领导，说明奶奶确实身体不好，这才让父亲回来了，这时已经过了春节，奶奶病的已经不睁眼睛了，父亲回来仅仅三天，奶奶于正月二十六早晨病逝，享年五十三岁。据母亲说：父亲不能接受奶奶的离去，觉得没有奶奶日子过不了了，父亲一会儿就掀开蒙脸绢看看，一会儿就看看，难分难舍，痛哭不止…… 奶奶过世时父亲才三十一岁。 奶奶三十八就当婆婆，父亲于一九四五年十二月二十九（旧历）结婚，转天就是大年三十，过了年父亲17岁。父亲和母亲是娃娃亲，大舅和大伯是好朋友，大舅去大伯家，看见父亲梳着个九十九（就是脑后边留一绺长头发，编个小辫，过去娇惯的孩子都留），拿着个秫秸棍，棍上栓个绳当鞭子，甩来甩去的跑着玩儿，那时父亲四岁，大舅觉得小小子儿长的挺周正，家境殷实，门当户对，就提出两家结亲，大舅把他八岁的妹妹许给了父亲，奶奶家给了一对小银镯子作为定亲的礼物，双方的哥哥就决定了父母一生的姻缘。母亲上过学，识文断字，姥爷做买卖，日子过得富裕，姥爷哥仨，大姥爷家三个儿子，二姥爷家三个儿子，姥爷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哥八个就母亲姐一个，加上姥姥病逝的早，姥爷更是宠着，哥哥嫂子们都惯着、让着，母亲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中长大。母亲在娘家尽管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过了门就是人家的媳妇儿了，烧火做饭，料理家务，伺候公婆，生儿育女，就成了一个家庭妇女的生活日常。母亲性格随和，而且比父亲大四岁，事事都让着父亲，在过去那个年代，受传统观念的影响，在女人的心目中，男人就是天，就是女人生活的全部。母亲跟着父亲，经历了土改后的家庭落魄，政治上受歧视，生活上的落差，当母亲带着姐姐去哈尔滨大舅那看望姥爷时，大舅觉得母亲受苦了，执意不让母亲回来，母亲是个传统的人，觉得不能对不起父亲，从一而终的思想让母亲带着姐姐回到老家，守着自己的本分，伺候着公婆，抚养着儿女！母亲跟着父亲，经历了过继舅爷爷后寄人篱下的心酸。为了父亲的工作，为了脱离开家庭出身的影响，奶奶舍弃了儿子，母亲带着姐姐和哥哥，背井离乡，成了人们眼里的“外村人”，忍辱负重伺候舅爷爷十九年，奶奶和母亲委屈了自己，成就了父亲，实属大爱。父亲常年在外工作，母亲过着两地分居的日子，一个人即当爹又当妈，在家伺候着老人，替父亲尽孝，抚养着儿女，柔弱的双肩挑起家庭的重担，从无怨言。父亲每年回来一两次，其它时间就是三两个月的一封书信，母亲守着这个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家不管受了什么委屈，书信里总是报平安，母亲总是觉得父亲在外一个人不容易。记忆最深的就是每当春节前父亲要回来了，母亲就开始晒被褥，绷褥单，父亲回到家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母亲把饭盛好递手的待遇……母亲处处替父亲着想，那年姐姐病故，这对母亲来说是致命的打击，母亲知道运动期间，父亲回不来，怕父亲着急、担心，就没有告诉父亲，母亲独自承受着失女的痛苦，等父亲春节回来才知道姐姐不在了，这时姐姐已经过世半年多了。母亲对父亲即有尊重又有仰慕，对父亲言听计从。一九八六年父亲落实知识分子政策，我和母亲随父亲去了承德，父母结束了两地分居的日子，父亲开始了有“家”的生活。母亲买菜做饭，洗洗涮涮，料理家务。这时父亲已经查出患有心脏病了，母亲更是顺着、依着，还不断的告诫我们不能惹父亲生气，父亲俨然就是全家呵护的对象。日子在平淡中度过，父亲退休后，以养病为主题，玩玩麻将，每年回老家小住几个月，夫唱妇随。随着年龄的增长，母亲做饭有点儿吃力了，拿东忘西的，父亲做了一段时间的饭就雇了保姆。一年多以后，在母亲八十二岁那年春节，母亲得了轻微的脑梗，住院后查出了糖尿病，经过恢复，脑梗没有留下后遗症，行动自由，血糖控制的也挺好，母亲自己从来想不起来自己吃药，都是父亲按时把药递到母亲手里，维持了两年多，母亲于二零零八年七月下旬住院期间，父亲每天下午都去医院和母亲说说话，八月二日晚上母亲突然呼吸系统衰竭，离开了我们，离开了相濡以沫六十三年的父亲，母亲一生尽到了妻子的责任，对父亲百依百顺，疼爱有加，可谓是贤妻良母的典范。母亲过世时父亲八十岁。 母亲的离去，对父亲的打击很大，孤独、寂寞、思念母亲，对于心思细腻的父亲来说成了生活的常态，对父亲的牵挂成了我生活的常态，到今年八月二号，母亲走了十四年了！十四年，父亲从八十岁到九十四岁，我搀扶着父亲从耄耋之年步入了鲐背之年，对一个患有四十多年心脏病的人来说，确实是不容易，陪伴显得尤其重要。母亲在的时候，春节我就回承德陪伴他们，自从母亲走后，父亲在天津已经过了十三个春节了。就2018年父亲九十大寿那个春节，父亲和哥嫂、侄子一家四世同堂在承德过的春节。每年进入腊月，就把父亲接来，等过了五一，春末夏初时节，就把父亲送回去，由保姆照顾，回承德避暑，真的是“寒来暑往”。2011年，大侄子要换房，我在经济上给予了支持，并跟侄子商量，按市价把房子给我，他搬走后让父亲搬进去。父亲的房子是八六年底交付使用的砖混结构的老楼房，线路老化，卫生间狭小，改为坐便后有一个高台，上下特别不安全，东房山，冬天特别冷，侄子从买房、装修、到搬家两年多，2014年8月简单粉刷收拾后父亲搬了过去，冬天特别暖和，而且坐在床上就能看见对面的青山，父亲特别随心、高兴，给父亲改善了居住条件，也了却了我多年的心愿，只可惜母亲没有享受到，也是我的遗憾。父亲特别注重仪式感，以前母亲在世时，我过完春节，最多过了正月十五就得回来上班，孩子也得上学，父亲是正月二十二生日，由于路途太远，总是错过父亲的生日，父亲跟母亲说：我都不如人家一个孩子！为了弥补这个遗憾，父亲过八十大寿、九十大寿时，办的非常到位，父亲特别满意，和我一起过春节的这些年，每到父亲生日时，蛋糕、鲜花、拍照，满足父亲的愿望，用美篇的形式记录下来，做成美篇书，送给父亲，父亲看着书里的自己满足的笑了……父亲的胞弟，孤身一人，血浓于水，这是父亲唯一的牵挂，母亲受奶奶的托付，照顾了老叔很多年，母亲力不从心了，我接着照顾老叔，衣服、药品、洗洗涮涮，鳌鱼、炖肉、蒸包子、包饺子做好了送去，储存一冰箱，陪着老叔看病住院，一跑就是七年多，直到老叔八十八岁病故，入土为安，了却了父亲的心愿，照顾老叔，就是安抚父亲，父亲最后给我的评语：你做的好呀！有父亲这句话，我就值了！我上班的时候，时间上身不由己，但父亲每次住院，我肯定是衣不解带的守护在病床前，我跟父亲说：等我退休了，就有时间陪着您了。父亲说：我那有那个命呀！2018年底，我退休了，2019年1月春节前，就把父亲接来了，一晃三年半了，父亲一直就没回去，享受着我退休后的全职照顾，看起来父亲还真有这个命！哈哈哈……去年在老家，陪父亲住了九个多月，期间住了三次院，每次都是我陪伴左右，只有我在身边，父亲心里才踏实。父亲是个生活特别有规律的人，读书看报，按时按点吃药，吃香蕉、喝奶、喝酸奶、吃水果，一样也不能落下，每样东西我得提前购买，不能缺了，要不父亲不高兴，花甲的人了，对父亲还是心存“畏惧”，其实不是怕，是这么多年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不想让他失望。自从父亲患有心脏病，寻医问药，购买保健品、成了我的日常，特别是父亲睡眠不好，常年离不开安眠药，特殊药品，常规渠道买不着，我就多方求援，保障父亲的睡眠。父亲日常生活能自理，但洗澡都是我给洗，怕他摔了。父亲不挑食，但岁数大了，每顿的饭量我都会关注，尤其是肉食，不能多吃，怕消化不良。父亲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什么事不直截了当的要求，总是希望别人提前考虑周全，所以这么多年，我学会了揣摩父亲的心思，按着他的想法满足他的意愿，尽量哄着父亲高兴。父亲在生活上是有要求的人，不需要吃多好，住的环境得干净、舒适，我把带卫生间的主卧让父亲住，宽敞、明亮、方便，我和老公睡厅里的沙发。每天照顾着九十四岁父亲的吃、喝、拉、撒、睡，我即是贴身保姆，又是保健医生，父亲总跟别人说：没有我精心的照顾，早就没有他了！父亲总跟我说：你圆满的给我送那个地方去，我就知足了！习惯了每天陪着老爸的日子习惯了每天早晨从冰箱里拿一杯酸奶习惯了每天上午递一根香蕉习惯了每天晚上熬一杯热奶习惯了每顿饭把饭盛好习惯了按时洗澡换衣剪指甲习惯了按时拿报纸习惯了每天晚上定空调习惯了每天倒尿罐拿尿罐铺被子…… 本家的一个大伯说我长得像我奶奶，父亲也这样说，我与奶奶没见过面，难不成我是奶奶投胎转世换了一个角色来照顾父亲的？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前世“情人”，不管怎么说，今生今世注定了我们父女的缘分，他养我长大，我陪他到老。 父亲是好命的，集奶奶的宠爱、母亲的疼爱、女儿的敬爱于一身。父亲说：下辈子我也还不清你们娘仨的情呀！如今九十四岁的父亲，头发花白，思维清楚，行动自如，四世同堂，父亲说：冬暖夏凉，想吃啥有啥，我是活一天享一天福呀！ 知足常乐！ 时间：2022年8月1日发布于天津市滨海新区音乐：感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