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随笔｜重温《东坡志林》

山子

读书随笔｜重温《东坡志林》 文/杨光融 今天立冬。北风潜入悄无声，未品浓秋已立冬。水地始冻，草木凋零，蛰虫休眠，万物休止。 立冬，重温《东坡志林》。 《东坡志林》是我枕边书。我把它视为“古玩”。“古玩”需要“把玩”。 《东坡志林》属笔记体杂著。苏轼曾自嘲总结自己的一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黄州、惠州、儋州是苏东坡的三个贬谪地。《东坡志林》正是收录了他在谪居地二十余年里的随笔小品，共五卷二百零二篇。文章信笔，不拘长短，挥洒自如，体现了作者行云流水涉笔成趣的文风。 苏东坡是我国古代文学艺术史上罕见的全才，对经学、史学乃至诸子百家都很有研究。他精通儒道释三家，思想上兼融贯通。他是散文家、诗人、词人，又是书画家、美食家，还精通医学，可谓“杂家”。《东坡志林》内容庞杂，涉及北宋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分为两大部分：第一部分，即前四卷，为杂记，含记游、怀古、修养、疾病、梦寐、学问、命分、送别、祭祀、兵略、时事、官职、致仕、隐逸、佛教、道释、异事、技术、古迹、玉石、人物、论古等二十八类；第二部分，即卷五，为论古，共收入十三篇史论文章。苏东坡不愧是一代大文豪，篇篇异彩纷呈，随笔短文与长篇大论各有千秋。 通过《东坡志林》，我们从中可以了解到作者大概的日常活动，以及作者的思想与才华。 读《东坡志林》不仅能读到“杂”，还能读到“达”，更能读到“趣”。最强烈的感受就是它浓厚的生活气息。能让我们近距离地接触到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苏东坡。 《东坡志林》第一篇是《记过合浦》。元符三年，宋徽宗即位，苏东坡奉诏内迁，从被贬谪的海南儋州乘小船渡海北上，夜中无月，受困于茫茫大海，看着“天水相接，星河满天”的景象叹息：“我为什么会多次遇到这样的险阻呢？”他抚摸着随身携带的自己研究经学的心血之作《易传》、《书传》和《论语说》喟叹：“老天也不想让我从此遭难，我们必能渡过难关！”那种历经沧桑的感慨和天无绝人之路的信念，深深地震荡着每一位读者的心灵。 《东坡志林·乐天烧丹》篇，收录了白居易炼丹的故事。当年白居易被贬江州司马期间，曾经架炉炼丹，快炼成了，炼丹炉却坏了，这时朝廷任命他做忠州刺史的诏书已到。东坡由此感慨：入世做官与出世炼丹不可照应两全。 《东坡志林·卓契顺禅话》篇，记录了苏州定惠院的杂役居士卓契顺，不远数千里，陟岭渡海，来看望谪居在惠州的苏东坡。苏东坡问他：“你带了什么土特产来呀？”卓契顺两手一摊。东坡说：“可惜你数千里空手而来。”卓契顺做出挑担的姿势，信步而去。佛家禅语有时是不用语言而用动作来表示的，卓契顺的这个动作，表示他是负荷而来，而不是空手而来。是啊，卓契顺是带着苏东坡远在苏州的儿子的牵挂和满腔情义，不辞辛劳徒步数千里来到惠州的。东坡诙谐地记录下卓契顺的这个禅语，想必心中也为这古道热肠和深情厚谊而感动吧。 《东坡志林·书杨朴事》篇，写苏东坡在湖州因“作诗诽谤朝廷”的罪名被捕，妻儿送行之时皆伤心痛哭。他却对妻子说：“你就不能像杨处士妻那样作诗为我送行吗？”此时的苏东坡身陷冤狱，却还能用杨朴的故事来宽解家人，生死未卜之际，仍妙语连珠，生趣盎然，可见其心胸之豁达。 在《东坡志林·儋耳夜书》中，我们可以看到苏东坡以一颗平常心来面对自身的处境。苏东坡与一众老书生月夜出行，“入僧舍，历小巷”，看到“民夷杂糅，屠酤纷然”，欣然自喜。归舍之时，家人已熟睡，苏子“放杖而笑”，他笑自己什么呢？他为自己能尽兴享受生活而笑。这种旷达超脱，是苏东坡经历了几十年的坎坷浮沉才获得的人生财富。 《东坡志林·記六一語》主要谈治学：“无他术，唯勤读书而多为之，自工。”孙莘老结识了欧阳修，经常找机会问他该如何写好文章, 欧阳修现身说法:“没有别的办法, 只有勤奋读书并自己多多练习, 自然就写好了。世上的人埋怨自己写的文章字数少, 又懒于读书,每写出一篇文章，就想追求超过别人, 像这样很少有达到目的的。毛病瑕疵不必等到别人指出来,多写就能自己发现。” 我们读《东坡志林》，感觉无论是“杂”是“趣”还是“达”，归根结底是“真”，即一个真性情的苏东坡。仿佛他就是你的至亲好友，仿佛他就坐在你面前侃侃而谈。慢慢地，你就像是走进了他的生活，走进了他的内心世界。 在中国文学的时空里，唐有李白，宋有苏轼，实为大幸。他们骨子里都有一种豁达，即使身处困顿，仍能张开理想的翅膀，在华夏大地上演绎着传奇。 李泽厚先生在《美的历程》中评价苏东坡在美学上的追求是“一种朴质无华、平淡自然的情趣韵味，一种退避社会、厌弃世间的人生理想和生活态度，反对矫揉造作和装饰雕琢，并把这一切提到某种透彻了悟的哲理高度。”“他的这种美学理想和审美趣味，对从元画、元曲到明中叶以来的浪漫主义思潮，起了重要的先驱作用。” 发现好书，需要慧眼。读本好书，受益终身。感谢东坡先生的《东坡志林》。 2021年11月7日凌晨随笔 作者艺术简介杨光融，男，1956年8月出生，籍贯贵州天柱，文学学士，恢复高考后的首届本科大学生。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原贵州省书协常务理事、学术专业委员会委员、隶书专业委员会委员，黔东南州书协第三至五届主席。主要业绩:贵州省首届书法论文研讨会最高奖，入展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办的首届全国楷书学术展（贵州省唯一）、首届全国篆书展、首届中国西部书法篆刻展、首届西南四省区优秀书法家提名展，被中国书法家协会授予“纪念中书协成立30周年贡献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