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字撰写】和光同尘</p><p class="ql-block">【图片来源】自拍</p><p class="ql-block">【背景音乐】从头再来 刘欢</p> <p class="ql-block">偶遇</p><p class="ql-block">2022.07.31</p><p class="ql-block"> 中午时分，办公室的同事都出去吃饭去了。我没有跟随同事一起出去，这个点去吃饭的人太多，我可不想等太久。我走到办公室旁边的步行楼梯间，掏出一支烟抽了起来，准备抽完烟再出去吃饭。</p><p class="ql-block"> 烟还没抽几口，楼梯间的门“吱呀”一声推开了，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这时间了还有人进来？我微微抬头望去，感觉这人好像有点面熟，可是一时却想不起名字。我正在回想的时候，没想到那人突然开口叫我：“叶工，是你啊！”</p><p class="ql-block"> “你是……？”我狐疑的问，仔细看他的脸，可还是想不起是谁。</p><p class="ql-block"> “我是老范啊！R钢厂的老范，你忘了吗？”</p><p class="ql-block"> “哎呀，是你啊！”我一下子想起来是谁了。</p><p class="ql-block"> 老范是山东人，个子高大，为人豪爽热情，做事很能干也很肯干，年纪跟我差不多，都是刚五十出头。大约在十三年前，在山东R钢厂我们承接了一个项目，当时老范是R钢厂业主方的热工主管，与我在这个项目上有过好几个月的接触，对我们项目的顺利投产出了不少力。记得有一次我们的管道要穿过一层几百毫米厚的混泥土，可是土建却忘记了留孔，老范立马带了土建的施工人员，带上开孔的工具帮我们打孔。还有一些小事，有了老范的帮忙也解决得很快。几个月相处下来，我跟老范已经是朋友了。项目顺利投产后，他那边忙着生产，我又去忙新的工程去了，我们也就没有多少联系了。大约过了2年多，我们这个项目准备报奖，需要准备很多资料，尤其是生产中的运行情况，以及能源的消耗情况。R钢厂离重庆距离远往来不便，我们也不想因为这事去现场跑一趟。于是我们电话找到了老范，希望他能提供一些参数和照片给我们。老范爽快的答应了，他对这事非常上心，很快就把需要的材料给了我们。为此我心里对老范又多了一分好感。</p><p class="ql-block"> 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了，我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在楼梯间偶遇老范。我惊喜的说：“老范，你怎么在这里啊！你怎么样？一向可好？”</p><p class="ql-block"> 老范的脸上突然有点伤感：“不大好啊！我已经不在R钢厂上班了。”</p><p class="ql-block"> “啊，怎么回事？你辞职了吗？” 我很是意外。</p><p class="ql-block"> “是啊，不辞职怎么办？去年走了的人好多，两三万人呢。小刘你还记得吗？就是以前那个负责液压的，也走了。” 老范有些沮丧的说。</p><p class="ql-block"> “是吗？” 我心里很是吃惊，小刘当时才大学毕业没两年，干活很有劲头，没想到现在也呆不下去了：“去年钢厂不是都在赚钱吗？听说R钢厂的效益很好啊！”</p> <p class="ql-block"> “去年钢材价格上涨，厂里是赚了钱的。可是有产能限制，我们又是民企，清理产能限制得更多，国家批准给我们的产能，半年多就用完了。所以后面半年，高炉还有热轧几个厂都只能半开工或者停产，要不了那么多人。老板可不会养闲人的。” 老范吸了一口烟，解释道：“像我这种超过50岁年纪的，是减人的重点对象。”</p><p class="ql-block"> 这年纪已经是职场的边缘人物了，一旦企业裁人，老范的年龄是一道过不去的坎。</p><p class="ql-block"> 对于近两年职场上的内卷，我也是听说了很多，心里也是有准备的。裁人，辞职，跳槽，躺平，越来越多的人对工作和生活充满了无奈。</p><p class="ql-block"> “厂里给的补偿怎么样？” </p><p class="ql-block"> “很低。几千块钱吧。”老范淡淡的说。</p><p class="ql-block"> “这么低吗？”这数字又有点出乎我的预料了。</p><p class="ql-block"> “只有这么点补偿。不是所有的企业这些方面都做得规范。企业不会主动开除你，会让你自动辞职。你不辞职一个月的工资就给你降得很低，一个月开一两千块钱，你还得去厂里待着，不然还要遭扣考勤。”老范又抽了一口烟。</p><p class="ql-block"> “哦，”我点了点头，问道：“对了，你现在到哪里去工作了？这次到我们这里干啥呢？”</p><p class="ql-block"> “我到另外一家民企去了。继续给老板打工。”老范说：“我现在主要跑业务，收入也不稳定，比以前少一大截，不过离家倒近。这次来是听说你们这边有个总包项目，我们企业小，看能不能给你们供一部分产品。”</p><p class="ql-block"> “这样啊，能照顾家里也不错。”我说：“跟程总谈得如何了？”</p><p class="ql-block"> “还没见到人呢。”老范说：“跟他约好了，下午去他办公室。”程总当年跟老范也打过交道的，算是熟人了。不过现在是市场经济，当前经济大环境又不好，即便以前认识，能否合作也难说。</p><p class="ql-block"> “哦，那下午你和程总好好谈谈，争取能合作成功。”我说：“咱们两个都五十出头了，也快到退休领社保了。要保重身体，别太累了，身体好一切还可从头再来。”我安慰老范。我知道那几年R钢厂的效益很好，老范当年的收入不低。</p><p class="ql-block"> “离退休领社保还有好几年呢。我们的社保交得并不高，不像你们单位那样按高比例交社保。”老范说：“老婆也提前退休了，每个月就那么点收入。我家孩子正上高三，要补课，花钱不少呢，还要还房贷。压力大哦。只好四处跑业务。”老范摇摇头，好像摇头能减轻自己的压力一样。</p><p class="ql-block"> 中国的父母为了孩子的未来，即便是在收入不高的情况下，即便是自己节衣缩食，也要给孩子好的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这是绝大多数中国父母的美好愿望，也是老范夫妻的选择。</p><p class="ql-block"> 我理解老范，我虽然有一份现在看起来还不错的工作，但孩子也在读高三，每年的补课费用花销确实不少。如今世事难料，某一天失业的命运降临在某个中年人身上的几率还是不小的。大多数中年人的心中，好像都有点迷茫了。</p><p class="ql-block"> 一支烟抽完了，我们又接着点上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老友偶遇的喜悦早已不见，被一种淡淡的愁绪代替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又谈了些别的事情，但老范心事重重，交谈也就时断时续。等这根烟抽完，我们礼貌的道别了。看着老范离去的落寞的背影，想起以前一起工作的往事，我也有些伤感。</p><p class="ql-block"> 那天中午我没有出去吃午饭。</p> <p class="ql-block"> 这事过了两三个月，我也渐渐的淡忘了。正好在贵州遵义有个项目需要技术交流，我和另外两个同事一起去了一趟遵义。在会议开始之前，我们跟业主方的人员聊天，大家相互熟悉一下。这时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对方负责人问我：“叶工，你是不是三四年前去过防城港？”我心里一惊，连忙问道：“是啊，三四年前我是去过防城港，当时是为J钢厂的线棒项目去参加谈判。你怎么认识我？难道你也参加了J钢厂防城港项目的谈判？”对方呵呵一笑：“当年我见到过你，不过我们两个不在一个组，我当时负责工艺组，跟你们的周工交流得多。你在三电组，可能跟我不熟，但我还是有点印象的。”我仔细看了一眼对方，好像是在防城港见过面的，有那么点印象，我试探的问道：“哦，那你应该是当时负责工艺的杨总了？”“是啊，我就是当时负责工艺的杨XX。”</p><p class="ql-block"> 这是又一场不期而来的偶遇啊。这世界还真是小，我不禁有些感概。</p><p class="ql-block"> 会议结束后，杨总单独留下来和我们聊天。聊起以前那个项目，大家都不胜唏嘘。三年多前，J钢厂防城港项目已经确定了要给我们做，结果合同签下来久久不能实施，最后也就取消了。“当年我们其实已经做好了各项工作，可是国家查得严，始终没有产能置换指标，项目上不了。我们努力了一年多，还是得不到批准，于是项目组就解散了。可是以前的岗位都被别人占了，回不去了。原来项目组的人都被安排了一些闲职，收入降低了很多。今年由于疫情和俄乌战争的影响，前几个月效益下滑明显。你看前面2个月钢材价格一下子降了30%，跌势汹汹，效益更是不好了。到现在厂里制定了一些政策，鼓励大家自愿离职。正好这边准备上新项目需要有经验的人，我就带着另外两个以前项目组的人一起过来了。”</p><p class="ql-block"> “现在这边是老板租的房子，条件还不错。就是离家远，一个月可以回家去看看。家里是照顾不到了，孩子和老人都是老婆一个人在照顾。老人家身体也不大好。”杨总说：“上个月没有回家，过几天这边事情忙一阵后就可以回去了。”</p><p class="ql-block"> “跟我一起来的两个同事，工作没有几年，收入也不高，物价上涨快，孩子小，房贷压力大，日子过得紧巴。其实我还好，虽然现在收入下降了，不过我们以前还是赶上 了一段好时光的，多少能撑一段时间。”</p><p class="ql-block"> “现在经济形式不好，但只能面对，只能咬牙坚持，抓住当下，做好自己。不可能一直不好的，总会好起来的。”</p><p class="ql-block"> “现在这个老板还不错，开的工资要高出很多，虽然离家远照顾不到家里。主要是这边有事情做，能感觉到自己有一点价值。不像以前太闲了，其实人太闲了，时间久了就会感到空虚无聊。这个项目希望能干起来，生产正常了，就不用和家里两地分居了。”</p><p class="ql-block"> 杨总那天说的话有点多，可能是因为他乡偶遇故人心里高兴的缘故吧。他是个实际的人，也是个坚强的人，即便离乡背井到异地谋生，也保持着一份乐观。</p><p class="ql-block"> 我们又聊了些别的事情，随后大家便分开了。</p><p class="ql-block"> 我又想起了两三个月前与老范的偶遇，想起了他落寞的背影，他对家庭和孩子的付出。老杨跟他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呢？他们奋斗过，辉煌过，但终于是挡不住时代的大势，现在进入了人生的低谷期。但是他们没有放弃，为自己也为家人还在继续奔波。我对他们只有尊重，没有一丝看不起。</p><p class="ql-block"> 老范和老杨都是以前跟我一起工作过的人，他们的共同特点是因为企业效益不好而离职，但是他们都没有选择躺平，而是选择了从头再来。这样的熟人，或许今后我还会遇到更多吧？而跟他们相似的中年人全国又有多少呢？我心里有些难过。</p><p class="ql-block"> 生活就是这样，充满着很多未知。偶遇也是未知的一种。偶遇可能是惊喜，也可能 是忧伤。但能相遇总是好事啊！生活不会总是一帆风顺，有低谷也有高峰，有惊涛骇浪 也有风平浪静。未知才是生活的本身，也是生活的乐趣所在。我们在未知的生活中，只能坚持、乐观和奋斗。只有不怕困难，面对并战胜它，那么你才能体会到生活的乐趣和意义。</p><p class="ql-block"> 如果下次还能偶遇老范和老杨的话，我希望能听到他们的好消息，看到他们灿烂的笑容，听到他们爽朗的笑着跟我打招呼：“叶工，我们又见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