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死亡档案——少年冤魂

秋枫

少年冤魂

2002年9月6日早晨7时许，值夜班的公安局刑警队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想总算是个平安夜，该好好睡一觉了。谁知这个念头刚一闪现，桌上的电话就急促地响了：“我的儿子被人绑架了，绑匪要50万的赎金，你们快救救我呀！”

刑警队长心里一沉，说：“你们来谈淡详细情况，秘密来，不要告诉任何人，路上要防止有人跟踪。”

15分钟后，万盛超市浙江老板的妻子秘密来到公安局值班室。一进门就哭着说：儿子昨晚一夜没回家，他们还以为又去泡网吧了，气得不得了，就到附近的网吧里去找，又给亲朋好友们打电话询问，至到天亮了还不见儿子回来。早晨六点钟家里的电话响了，他们还以为有消息了，急忙抓起话筒，话筒里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是于老板家吗？你的儿子在我的手里，准备50万，不要报警，否则不客气。”说完便啪的一声挂断了。他俩吓得魂飞魄散、不知所措，本想破财免灾把人赎回来，可綁匪心太狠要的钱太多，他们拿不出来，商量来商量去没一点办法，这才打电话报了案。

根据报案人提供的线索，刑警队长了解到，被绑架的中学生叫于小盛，今年14岁，是第八中学初一二班学生，家住新苑小区。于小盛的父亲于振东是万盛超市老板，家庭比较殷实，没得罪过什么人。刑警队长认为，此绑架案极有可能是为财，系熟人作案，并且熟知于小盛的家庭情况。

根据初步获取的线索，刑警队决定兵分 3路：一路去受害人学校走访，设法获取于小盛当时被绑架时的有关情况；一路守候在受害人家里，一旦绑匪打来电话，设法将其稳住，尽量防止绑匪撕票；另一路去各网吧查访，以图发现绑匪踪迹。

很快，学校那边获得了重要线索：一位学生反映，昨天下午4时30分左右，正是课外活动时间，一个30岁左右的黑瘦青年来找于小盛，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一起出了校门。据于小盛的班主任反映：于小盛平日学习不用功、贪玩，经常逃学去泡网吧。为此多次批评教育过，也和家长联系过，但收效不大。

去网吧查访的那一路人马走访了该地区所有的网吧，在和平路一家网吧走访时，一名服务员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昨天下午5时左右一个青年和一个少年来这里上网，那个少年以前经常来。可是上网还没十分钟，款也没退就慌慌张张走了。根据这名服务员的大致描述，这两人一个是于小盛，另一个就是那个黑瘦青年。但他们又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就在他们查寻网吧时，于老板家中的电话铃骤然响起，于老板一把抓起电话。“喂！是于老板吗?你们赶快准备50万，不然你儿子没有好结果!”从电话中可以听出来，绑匪显然有点心急。于老板的额头冒出汗来，他生怕绑匪下毒手，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依照守候在一旁的干警的交代说：“我现在手头没有那么多钱，正在想办法借，能不能再给我宽限一些？你们行行好！千万不要伤害我的儿子。”听到于老板的苦苦哀求，绑匪在电话中停顿了片刻后低声说道：“那就30万吧，不能再少了!”干警示意于老板继续“纠缠”住绑匪，于老板不等绑匪挂断电话，再次哀求道：“我真的一时找不来这么多钱……”绑匪不耐烦了，打断他的话：“别再罗嗦了，最少30万，不准报警，否则马上要你儿子的命!”于老板赶紧说：“行!行! 钱我想办法凑齐，能不能让我听听儿子的声音？” 绑匪说：“我告诉你，你儿子每顿 3个馒头，吃得胖胖的。等电话！”绑匪说完便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于老板的心又揪紧了。

来电显示绑匪的电话是136XXXXXXXX。警方通过电信部门配合，查清了此号是神州行卡号。警方调出该号近几个月的通话单，以关系人找机主的方法寻找突破口。结果查到持机人叫郭伟，住在花园街128号。

刑警队长立即率警直奔郭伟家中，家里只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保姆。据保姆讲，郭伟去省城已经两三天了。郭伟有可能就是绑匪，刑警队长立即派干警去省城捉拿。

按照小保姆提供的线索，干警们很容易地抓到了住在省城通达旅社的郭伟夫妇，从房间里搜出大量的文物。经突审，他们不是绑匪，而是来省城盗卖文物的，那个手机原来是他的，他又卖给了二道贩子。干警们苦苦追寻的线索就此中断了。

正当干警们在省城抓获郭伟的时候，绑匪再次给于老板打电话：“你现在马上带上30万赶到金沙滩桥头，一个人去，不要耍什么花招。如果报警，后果你自己清楚！”綁匪同时还询问于老板的手机号码，于老板要求跟儿子通个话，绑匪冷冰冰地说：“钱送到地方，你就可以见到他。”

刑警队迅速地研究了具体方案。于老板带着换成小面额连号新票的30万元，钻进一辆由便衣干警开的出租车，就在他居住的大楼对面的小树丛里，一双狡诈而阴险的眼睛正在冷冷地观察着这一切。这个人就是绑匪，这场罪恶的制造者。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多钟了，出租车刚一开到金沙滩桥头，于老板就迫不及待地要提着皮包下车找绑匪。开车的便衣事先就和他约好，人下车钱不下车。可一到地方，于老板非要提着钱下车，他对开车的便衣说：“只要能看到儿子，我就扔钱。”

可是绑匪却始终没有出现，也没有给于老板打电话。干警们只好撤回。

正当侦破工作进入艰难阶段时，在学校里调查的干警获得一条重要线索：于小盛的一个网友──初二二班的一个同学说，那天和于小盛一同出去的那个黑瘦青年他见过，他们还一起进过网吧，于小盛向他介绍说，那人是他堂兄，不但会玩电脑，而且还会修电脑，他在城西路开有一家电脑维修部。刑警队立马对其展开秘密调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个黑瘦青年名叫于成礼，今年28岁，还是于老板的亲侄儿。九十年代初他跟着于老板来这里做生意，后来于老板发了，因他擅长修理电器，于老板就资助了他好几万块钱搞了个电器维修部。当干警问他案发那天下午干什么去了？他先是说就在店里修电器，后来又说是去顾客家里送修好的电器。当干警问他那天下干到和平路网吧干什么去了？他才心慌意乱地承认和于小盛一块去了网吧。问他于小盛到那去了？他说他们玩了一会儿，他的徒弟打来电话说店里有事他就先走了。夜里于老板打来电话他才知道小盛失踪了，这两天他也帮着到处找。他显然又在说慌，因为据网吧服务员讲，他是和于小盛一块儿离开的。

刑警队觉得此人有很多疑点，可是当他们问及于老板夫妇时，他俩的头摇得像拨郎鼓似的，绝对不相信他们的亲侄子会有什么不轨。说他们有恩于侄子，侄子也老想着报恩。况且自案发后，侄子得到消息后十分关心于小盛的下落，没明没夜地帮着他们—起找，还不断地帮他们出主意。于老板夫妇说得十分肯定，干警们又没有其他证据，只有再查别的线索了。

为了取得更准确的信息，干警们通过倒卖文物被抓的郭伟找到了卖二手机的二道贩子，得知购机的人是个黑瘦青年，年龄大概30岁左右。再通过有关部门查实，当时这个手机曾给于老板家打过一次电话，此后此手机卡号再未用过，按正常分析，只所以以后不用，就是为绑架做准备的，直到案发那天该机卡号给于老板打了勒索赎金的电话外，此手机从没用过。

9月9日晚上11时，绑匪再次打来电话，口气很硬：“你别再骗我！我知道你已经报警了。你若再不听我的安排，就是300万我也不要了，你就等着收尸吧！” 话语中透着嗖嗖的冷风，于老板脊背阵阵发凉，他刚要回话，电话啪的一声挂断了。

此后一连几天绑匪再也没打过电话。

刑警队反复审视自己的方案和行动，觉着每一个行动方案都很慎密，不可能暴露，绑匪打电话给于老板说不定是施加压力和火力侦察。

刑警队长认为这么长时间绑匪不提交易，不是他们能沉住气，而是杀害人质的可能性极大。人质既然被杀，他们没了包袱，这才慢慢来。大家听了心情更沉重了。

9月14日晚10时许，绑匪突然给于老板打电话，要求他一个人马上带上30万到汽车站交钱换人。

于老板提着30万元在汽车站门口不停地转悠，汽车站门口人来车往就是不见绑匪的影子。—个多小时后绑匪又打来电话，要求改在南河口向南100米处交接。南河口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

正当于老板打的赶到南河口，刑警队也撒开大网，绑匪又来电话了，让于老板又到西河坝交易。

西河坝地处郊区，是一段干涸的河床和河堤。于老板只好又打的来到西河坝，下车后提着钱包沿着河堤向西走。此时，绑匪又打来电话要求于老板打一下打火机，让他看清位置。于老板无奈地打了一下打火机。

“好了，关上，向东走。”绑匪发出了指令。

“绑匪就在附近，注意隐蔽！”刑警队长发出了命令。

绑匪指挥着于老板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当于老板走过河西坝大桥时，绑匪突然命令：“好了，放下赎金，立即调头往回走，到桥下去接你的儿子。”

于老板死等苦熬一个多星期，终于等来绑匪让他去领儿子的指令，他此时已完全忘了干警反复交待的不见儿子不放钱。儿子失踪已七八天，死活未知，绑匪尽一切办法折磨他，他的精神都快要崩溃了。现在绑匪告诉他马上就可以见到儿子，他扔下钱袋就往桥下跑。大约跑出二三十米远，从河床内窜出—个黑影迅速拿走了赎金。

刑警队长想起一个成语──投鼠忌器。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绑匪将钱拿走。而于老板在桥下也没有找到他的儿子。

至此，无论刑警队，还是于老板一家，都已经意识到：孩子已被杀害了。于老板夫妻双双都躺倒了。

刑警队重新审视自己的方案和行动，于成礼成为重大嫌疑人。当刑警队长再次和于老板夫妇交换意见时，他们仍坚持有恩于于成礼，他又是自己的亲侄儿，绝不会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刑警队长当即进行了分析：第一、他说他和于小盛进了网吧后不久就一个人离去，可是据我们调查他们俩人是一同离去的，他显然是在说慌。第二、据卖二手手机的二道贩子提供，购机者是个黑瘦青年，年龄大概30岁左右，年龄外貌与于成礼相仿。第三、于成礼和你们的关系熟，对你们的家庭情况很了解，具备熟人作案的特征。

刑警队决定对于成礼及其徒弟张静成进行传讯。

于成礼对所提出的问题百般狡赖，拒不承认。口口声声地说：“我叔（于老板）对我恩重如山，我还没有报答他呢！怎么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传讯张静成时，这个还不满20岁的小伙子脸都吓白了，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就哭开了，一边哭一边说：“我要是坦白交待了你们能不枪毙我吗？不是我干的！是于成礼逼着我干的！我不干他就往死里打我……”

刑警队长心里明白这壶水已开了，就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慢慢说。终于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原来，于成礼迷上了泡网吧后，看到网吧大把大把地赚钱，已不满足于小小的电器维修部，他也想着搞一个网吧赚大钱。但开网吧淡何容易，最少也得二三十万的资金。他曾试着向于老板开过口，但于老板因儿子经常逃学泡网吧对此很反感，就让他还是安安稳稳地搞电器维修。他心里很不痛快，于是绞尽脑汁、费尽心机策划了绑架于小盛的罪恶阴谋，并想方设法把他的徒弟张静成也拉下水。那天他以去网吧上网为诱饵把于小盛骗到他的住处以后，立即凶相毕露，和张静成一起绑了于小盛的手脚封了于小盛的嘴巴，然后把他藏进了一个小库房里。

第二天一早，他就让张静成用提前就准备好作案的手机给于老板打了电话，勒索50万赎金。没想到于老板报了警，两天后刑警队居然查到了他这里，他吓坏了。晚上，他溜出去打探消息，让张静成守着于小盛。张静成给已经饿了两天两夜的于小盛喂吃的，刚撕开于小盛嘴上的胶带，于小盛就可怜兮兮地说：“你放了我吧！静成哥，我保证出去以后让我爸给你一大笔钱。”张静成吓了一大跳。于小盛又说：“静成哥，你放了我也等于放了你，要不然被警察抓住了你也活不成！你要是放了我，我就给警察说是你救了我。”张静成愣了一下，有些犹豫了，他本来就不想参与绑架，可是于成礼答应事成之后给他给一大笔钱，他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的钱，于是他动心了。可是没想到警察这么快就来调查，可把他给吓坏了。他犹豫了片刻，有些不放心地问：“你真的能给我作证？”于小盛说：“我对天发誓！”张静成就动手解于小盛的绳子，准备帮他逃脱。可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于成礼回来了，立刻封了于小盛的嘴，把他绑了个结实，随即对着张静成一顿拳打脚踢，打得他鼻青脸肿，然后递给他一把刀子，恶狠狠地说：“咱俩现在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你把他给我干掉！留着是个祸害。”张静成哆哆嗦嗦地不敢下手，于成礼一把抓住他握刀的手，残忍地在于小盛的脖子上连割三刀，可怜的孩子连哼都没哼出一声当场就毙命了。张静成手上沾上了于小盛的血，也只好死心踏地跟着于成礼干了。俩人把于小盛的尸体塞进一个装电视机的大纸箱，装着给别人送电视机的样子，连夜蹬着三轮车到西河坝的一个大沙坑里把于小盛掩埋了。

刑警队在于成礼的住处搜到了于老板的30万元，又在西河坝桥附近挖出了于小盛的尸体。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