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山记（一）——牛街灯草湾

浪穹一尘

如果没有光，会有色彩吗？

你没有看到的风景，不是一直都在那里吗？

从我的生命里走过，我遇见自己，未必美好，只为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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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草湾，洱源牛街与剑川沙溪交界之处的高山草甸。很多次看到摄影爱好者于此拍摄的星空及草甸花海，还听说从灯草湾向北可以到达甸南镇，心中不免生出期盼，也想去探寻一次。

我平生不喜预设，为人做事往往率性。六月二十九晚饭后，天色尚早，约家人出门避暑，想到灯草湾，山间自然清凉，兴起而行，不多久就到达西坡。

上牛沙公路，至山顶转西，道路两旁的苹果园已经硕果缀枝，青绿点绯。从苹果园岔口北行，大约两公里，茂密的树林逐渐稀疏，视野开阔，呈现于眼前的是一大片熟悉又陌生的草甸。熟悉是因为多次在图片上看过，陌生是因为第一次踏入这片土地。

正值盛夏，草色如染，车辙却似点缀的弧线，路旁的草场被木桩和铁丝围住，大概是牧民放牧所置。若不是还记得这里是高山之上，我不禁以为自己到了草原。大片的鼠曲草花期已过，有些萧瑟，散去水份的小黄花晕染开，余晖铺洒，草甸上透着淡淡的秋味了。蓝色的琉璃草隐去，只在路边不经意零散地开着一些。

置身在这片草甸中，天高云淡，人渺小若草芥，山风拂过，清新的草木香让心留恋。如是月夜，在这一片星空下漫步，当是怎样曼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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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北上会有多远？导航显示有三十公里。黄昏，在一条未知名的山道上行进，有些冒险。但好奇心驱使，我们选择前行。

从未想过在高山之上会有这样一条弹石路。以为灯草湾草甸已经很美，但不久之后，当我们穿过一片片密林又一次次邂逅大大小小的草甸，惊奇几乎成了习惯。

这条路显然是为沿路的彝族村落修筑的。路边远远近近是一坡坡绿油油的洋芋，肥硕的茎叶衬着紫色或白色的花，在落日的光辉中绚丽出油画般的诗意。大片大片的荞麦开满细碎的白花，齐刷刷的包谷密密挨挨，丰饶着山区的土地。

暮归的羊子边走边啃食着路边的青草，羊群缓缓在山道移动，牧人轻扬鞭子，嘴里吆喝着。并不都是憨态可掬的白绵羊，也有很多行动迅捷体格俊健的青山羊，还有“咩咩”叫唤的小羊羔，紧跟着羊妈妈，尤其可爱。

山区彝家多以种植山地和放牧为生，但看得出，聚集的村落或者散居的独户少有人影，青壮年劳力大约都外出务工去了。这几乎是滇西山区百姓固有的模式。留守的孩子疏于教育，荒废了学业的很多。路上遇见一个穿红色T恤衫的小男孩，回头看了看我们的车，又有些木然地走回村子，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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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风景美得不染纤尘，远处的群山亦低，鲜湿的空气甚至让人有些微醺。大山从不需要清扫，树林从不需要保洁，却干净如洗。惟有人居的地方，时时拂拭仍尘埃不绝。

山林是美的，山居的生活简陋而单纯。我们向一户人家问路，他的地火塘里已经生起柴火。高山之上，只有雨季与旱季之分，一到晚上即便夏天也是寒凉的。

夕阳彻底沉入群山，天色暗下来，我们只能放弃北上甸南，从一个不知名的小村绕下山。路过一个水库，亦不知名，暮色苍茫，山风清冽如雪，我们暂停片刻。

偶遇一辆对头车，向我们打听这路是否到剑川县城，我们怪讶于他们何以在这样的时候来到这样荒僻的地方，往县城自当是宽阔且多车的主干道，径直往山上来不知何为，劝他们掉头走大道。转眼，他们的车便扬长而去。

沿山道下行，坡陡路急，多是回头弯，天色已彻底黑下来。真真是前不挨村后不着店，不知道离主路还有多远。两边树林深深，草木荫蔽，车孤行山间，像在无边的海浪中颠簸，有种说不出的寂然。

“前面那辆迷路的车怎么会爬这样的山路而不觉走错？”亦是奇怪。“大约是仙人引路了。”儿笑道。

终于，看到一个村牌——“上关甸”。隐约也看到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大家的心安定下来。不久，到达主路，离家还有三十七公里。

沿途西望，那些隐隐的山峦，我们已经走过，而现在，却又像是遥不可及的未知之地。“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在那高高山巅，离云很近的地方，真的有一个天空之“城”，那里居住着远离尘嚣的族人。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停留在那里，在那里的人或许幸福，或许也会有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