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熟了》

鹰击长空

　　一个月都未回来了，租住在长安一隅的家里。要不是下周开会，还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一趟。

这几年为了孩子求学方便，也仿效孟母三迁，只为亲历见证那望子成龙的故事。时光把生命，割裂成一段一段，在不同的时空，过着不同的生活。生活的琐碎，让忙碌的自己，像个不停旋转却无法停下来的陀螺。

刚踏进家门，闻声而来的儿子走出来，一个月不见，感觉往上长了一大截，快和我一般高了。接过我的手提包，粗声粗气地说到，爸爸回来了，辛苦啦，赶紧坐下休息会，吃点爷爷奶奶从老家捎来的葡萄吧，好久没吃了，可好吃啦……。

双亲让班车捎来的，两酸奶箱子的葡萄，一大筐他们散养的土鸡蛋，一大袋子青菜、葱，那都是他们在两处宅院里亲自栽种的。接过儿子端来洗好的一小盆葡萄，拿起一串，慢慢地吃起来了，还是那熟悉的味道，还是那酸酸甜甜的五味杂陈。吃着父亲亲自采摘的葡萄，却忽然想起，快三个月没回去老家看看他和母亲了，也一个多礼拜没给他们打电话，拉家常了。想到此处，内心不由地自责起来了，再去吃葡萄的时候，不知是味蕾的原因，还是其他，那个甜味却变淡了一些，生生多出一些苦涩的味道来。

　　从外出求学到参加工作，印象中，每个葡萄熟了的季节，无论我在哪里工作，父母都会托人给我捎一些葡萄，每次都用酸奶的箱子装好，我深深地知道，酸奶他们是舍不得买的，这些箱子，要么是平日里我们姐弟回去看望他们的时候，买的牛奶他们攒下来的纸箱，要么就是向租赁老家房子的大众商店老两口哪里要来的。

父母是村里远近闻名闲不住的人，一生勤劳简朴的习惯，到年过花甲仍然没有任何改变。院子里那两颗快长了二十年的葡萄树，成为夏天避暑的好去处，藤蔓成荫，葡萄自然也满挂枝头，前三五年，父亲还专门让我从网上购买了十多颗不同品种的葡萄树苗，现在已经挂果并枝繁叶茂了。樱桃树、苹果树、橘子树、枣树等应有尽有，去年还专门叮嘱我，从延川的黄河滩边，买了老农十多颗狗头枣树苗，给舅舅家和邻居家分了几颗，其余都栽种在新老两处宅院里。

　　二十年前，我在距离老家十五公里的县城工作，那会父母才刚步入知天命的年纪，每到葡萄熟了的季节，父亲就骑着摩托车，或者坐二路车去县城给我送一箱子葡萄。后来我又去距离老家四十公里州城工作了，父亲还时常骑着摩托车，或者坐着商丹专线车，给我们还有兄弟两家送葡萄和瓜果菜蔬。十年前，我在雪域高原援藏的时候，父母让妻儿捎去的那酸奶箱子葡萄，我是含着眼泪，一颗没剩地吃完的，葡萄皮都没舍得吐出去。

后来辗转关中宝鸡和陕北延安工作，在葡萄熟了的季节，父母也没有熟悉的顺路车去我工作的城市，他们也不会，更不习惯邮寄快寄。就每次把葡萄和瓜果菜蔬打包装好，让顺路车捎到儿子求学的长安城里，有时候我们周末回去，父母总是大袋小袋的塞满后备箱，每次上电梯都是大包小袋搬家一般，我有时不耐烦了嘴里还嘟囔几句，父母听了也总是沉默不语。

　　儿子初一的时候，拗不过父母坚决要回老家安度晚年的决心。每到葡萄成熟的季节，雷打不动地，都会收到父母让顺路车捎来的葡萄和菜蔬，无论是否能够在葡萄熟了的季节，一家三口赶回去看老两口。但是，每个有空赶回长安小家的周末，总能吃到他们寄送来的新鲜葡萄。

我在四季轮换中，辗转他乡打拼生计，也在每季葡萄成熟的时候，如期吃到父母寄来的葡萄。父母常挂在嘴边，他们视为珍宝，有苗不愁长的孙子，也不知不觉，窜天猴一般长到了一米八以上。父母也在年复一年，在每季葡萄成熟和凋落中渐渐老去。

　　每次吃到寄送来的葡萄，脑海里总浮现出，那个熟悉却久远的画面：一家三代同堂，坐在果繁叶茂的葡萄架下，父亲爬在木梯上，一串一串摘下的葡萄，用那香甜冰凉的井水冲洗干净，吃在嘴里的酸甜冰爽。农家小院烟囱里的袅袅炊烟，母亲忙前忙后，摆满的那一方桌可口饭菜，几个小孩子嬉戏追逐的打闹场面，欢声笑语充盈着整个院落的上空，那么平淡而温馨，幸福却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