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士兵的对越防御作战亲历记(下篇)

张玉军(潍坊)

<p class="ql-block">庆祝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5周年!纪念参加云南老山地区对越防御作战37周年!</p> <p class="ql-block">作者:付泮忠 张玉军</p> 经历9.23战斗 <h1><span style="font-size: 18px;">9月23日,是一个不平常的日子,就在这天清晨六时许,我四一四团三营七连对敌军占领的三九五等三个高地守敌,发起了突击拔点作战,并以迅雷之势全歼敌军守敌,以较小的牺牲代价,干净、漂亮、利索的完成了上级下达的突击拔点战斗任务,这是我军自1979年发起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以后、“两山”防御作战以来完成突击拔点作战最光辉、典范的一次歼灭战。</span></h1><p><br></p><p>9月23号这天的凌晨,我们三连全体官兵坚守老山前沿那拉口地区166高地、166无名、168高地、147高地四个高地的33个哨位,已有48天了,我们每天都在遭受敌军暴雨般炮火的轮番狂轰烂炸以及无数手雷的不断袭击,40多个日日夜夜,我英勇的三连指战员们始终在各自坚守哨位,连续同疯狂、狡猾的越军进行艰苦卓绝的奋战,打退了越军的一次次偷袭和进攻。</p><p><br></p><p>就在这天凌晨五点半多钟,老山前沿那拉口166等高地通讯突然中断、我六号哨位的无线电台(861)和阵地上其它哨位的所有无线电台(861)一时都无法取得联系,只有耳机里传来非常细微的“滋、滋”电流声,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刚刚整夜通讯还都是正常啊,这是怎么回事呢?我趴在洞口内侧正在仔细听辩洞外的声响,猛的感觉到整个阵地都在地动山摇,一排排炮弹倾泻下来,一阵阵轰隆隆炸声响起、火光冲天、一片片浓浓的硝烟腾空升起,敌人又在打炮了。</p><p><br></p><p>这么猛烈的炮火,难道敌军又要想搞什么鬼动作?我告诉大家:要保持高度警惕,随时做好战斗准备,值守无线电台(861)的一定要不间断的轻声呼叫洞四,直到叫通为止;准备引爆定向地雷的、要把干电池拿在手中,再把定向地雷的两根引线准备好,看我手势,如若听到哨位上方、周围有小鬼子踩动石块的声响,就指示立刻引爆定向地雷,先给越军一点颜色;其余的战友把手榴弹、冲锋枪准备好,做好打击鬼子偷袭和进攻的准备。</p><p><br></p><p>由于阵地表面炮火十分猛烈,阵地所有人员都在各自的猫耳洞里躲避着炮弹的轰炸和袭击,异常激烈的炮火轰击持续了约有半个小时左右,那强烈的爆炸声忽然变得零碎、稀少。就在这时忽听166高地、166无名、168高地、147高地上各哨位的无线电台顿时响作一团,大家都在轻声的呼叫、联络各自排值以及连值的电台;“和连值联系上了,通了”!“和排值联系上了,好了”,“和六号哨位、一号哨位联系上了,情况怎样?没有出现什么事情吧?大家都在急切的你问问我、我问问你,互相询问情况”。</p><p><br></p><p>原来这是我团三营七连在对敌军把守的阵地实施突击拔点作战,部队在突然发起总攻之前,我军电子侦查首先对前沿所有阵地进行了电磁干扰、压制,这不仅使我们自己相互之间的通讯联络中断,更主要的目的是使敌人之间的通讯无法接通、致盲;战前、由于我方的作战保密工作做得好、方法实施得当、精妙(声东击西,在那拉口方向多次偷偷对敌军阵地实施侦查,有意识泄露一些信息,让越军上当,误以为这里将有动作;掩盖我军在八里河东山方向突击拔点作战的真实目的),让敌军一时变成了“瞎子”和“聋子”,不知所措、不知到底自己哪里的阵地有情况,敌人匆忙就对有所防范的我们那拉口166等各阵地胡乱地进行了一通很长时间的猛烈炮火轰击。</p><p><br></p><p>可等敌军真正明白过来时,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完了。他们占领的“395”等三个高地已被我团三营七连顺利拿下,敌军死的死,伤的伤,无一人漏网,越军占领的各表面阵地及各哨位也都被我方的炮火和攻上阵地的战士用炸药包、爆破筒等彻底摧毁了。</p><p><br></p><p>我团三营七连打了敌军一个完全彻底的歼灭战,被中央军委授予“攻坚英雄连”荣誉称号!</p> 虎口拔牙 <h1><span style="font-size: 18px;">战火炼就虎胆、战火锤练英雄。</span></h1><p><br></p><p>广龙战友(见习排长),8月20号夜晚来到洞六后,请战的欲望十分强烈。夜色来临了,每到这个时候,敌军的手雷就开始不断地向洞六的周围投掷过来。一是敌军利用占据有利地形、居高临下,非常容易对我六号哨位实施手雷轰炸;二是敌军更害怕我们六号哨位人员对他们实施攻击,怕端了他们的“老窝”,所以他们的心里不踏实,每夜就不停地、不断地对我们六号周围(越军心里非常清楚就在他们的身旁暗藏着一个我们的哨位,但具体位置还没摸清,其实,越军也早有想搞掉我们的野心)投掷手雷进行轰炸,这让我们六号很受伤,也非常头疼和恼火。</p><p><br></p><p>我和林广龙战友光着脚、赤身裸体,趁着昏暗的夜色,悄悄地向敌军哨位的方向爬去,我们每人的手里都拿着两枚手榴弹和一颗“光荣弹”,一前一后、左右交替、互相掩护、匍匐向前爬行约有五米左右,躲趴在灰白色的乱石间,静静地观察地形,目光在仔细地搜索、寻找敌军哨位洞口的位置。我们发现在左前上方(靠近敌军方)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石缝、石缝高约一米六十公分、宽约三、四十公分左右,这个洞口距离六号哨位大约在八米左右(我们俩在往回爬时慢慢用身高估量的)。林广龙战友还想再往前爬行、再靠近点,我忙用手向他示意后撤,不要再向前靠近了,我们两个第一天夜里,第一次就在敌军的眼皮底下悄悄潜伏、侦查了半个多小时……等返回到六号后,林广龙的脚和身体也被锋利、尖锐的石块划伤多条血口,大家就相互看了看,又和王宝忠、齐华平一起执勤、坚守哨位……</p><p><br></p><p>21号的白天,我和林广龙两人一人值机(守护861无线电台),一人趴在洞口内透过石缝间隙观察洞外的情况,轻声交流昨天晚间观察的情况,仔细分析、查找敌人哨位洞口的具体位置。我们两人都确认这个石缝(有可能)就是越军的哨位所在。但为了自身的安全、也更为了彻底查清敌洞口位置,防止匆忙行事中出现差错,会给自己、给弟兄造成无法意料、无法补救、无法挽回的恶果,我要求一定要慎之又慎、确保万无一失,方可进行对敌哨位的偷袭行动。</p><p><br></p><p>林广龙战友说:我们一定要再进行多次侦查,在确保自身的安全的情况下,当出现好的时机和机会时,坚决不要再犹豫,力争一举摧毁敌军的哨位,解除敌人对我们六号哨位的最直接、最大的危险。现在,咱们就要开始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了,我及时向洞四(王东山排长)汇报我们的想法,并请求多要一些所需的炸药之类物品,把自己和我们弟兄四个的想法以及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详细的汇报清楚,取得王排长的同意和支持等等……</p><p><br></p><p>我把我的想法及和王宝忠、齐华平等弟兄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也都细细说明,又把洞四王排长的担忧和他几次偷偷前来六号哨位、我俩悄悄出洞前出侦查以及王排对我和洞六所提出的要求、注意的事情、如何实施、如何安全撤离、以及可能产生的后果及应对策略等等,又和林广龙见习排长细说一遍,我们俩仔仔细细的斟酌商量,最后决定准备工作立即开始……</p><p><br></p><p>21号下午,我就向洞四汇报:请求及时给我们六号哨位每天准备三到五公斤炸药,其实在这之前的几天,我们已经开始要了一些炸药。向上回报的理由是:每天在晚间八、九点左右时间,六号都要在周围寻找一些石块垫在洞的顶部、适当增加洞顶的厚度,用以抵挡每天炮弹轰炸所带来的消损、以防洞的顶部被炮弹直接炸塌,因六号哨位地理位置等情况特殊、周围的石块已经很少、基本没有了,又无法爬到远处搬取石块(六号哨位洞口前方是峭壁、有些石块滚落下去、不能搬取,那里到处都是地雷),就需要些炸药炸取石块、用以补修洞顶……</p><p><br></p><p>从21号开始,每天的晚间,我和林广龙排长利用炮火停歇的间隙,继续前出侦查、观测、精心判断、寻找越军洞口的准确位置,王宝忠和齐华平二人在洞内轮流值机、轮流前出担任警戒;我们六号洞每天都以相同的理由向上面要个三几公斤不等的炸药,由军工送上阵地,我们再到洞四领取后,整齐的码放在塑料袋里存放在六号哨位洞内的狭窄石缝中,只为寻找、等待那让敌军“销魂”的时刻 ……</p><p><br></p><p>23号凌晨,我团三营七连对敌军突然发起出击拔点作战,摧毁了敌军在八里河东山占据的“395”等三个高地,敌军误以为我军在老山前沿那拉口诸阵地可能有大的军事行动,就盲目地对166、168、211等高地进行长时间的猛烈炮击,妄图阻击、破坏我方的行动,企图杀伤我方的有生力量。虽然越军的目的没有达到,但也确实给我方前沿阵地的哨位造成不同程度的损坏,敌军自己前沿阵地的哨位也遭受我方强烈炮火轰炸而受到更大破坏。</p><p><br></p><p>每天还是一如既往地互相打炮、机枪扫射、投掷手榴弹、手雷等。但坚守前沿哨位的敌我都是在充分利用炮火的间隙(其实都在冒着随时被炮火突然袭击失去生命的危险),寻找、搬运石头、进行各自哨位的抢修与加固,彼此弄出的响声也比往常要略略的大一些,我和林广龙战友就抓住、并充分利用这样难得的机会,加长侦查时间、趴在凹点的石块之间,赤裸着身体和白花花的石块混为一体,我们用石块做掩护,仔细观察、细心倾听敌军弄出的一些声响,经过反复对比,分析、斟酌、判断所发现的那个石缝并不是越军的哨位,但在它周围(很近、也就是两、三米)偶尔会传来一些“叽里咕噜”的轻微讲话声……这样难得的机会,是不是就是我们等待已久的那一刻呢?</p><p>洞六,26日中午,我和战友林广龙、王宝忠、齐华平四人都认为应该抓住这样的有利机会,假如错失过去,真的不知还要等待何时,决定就在当天的晚上准备实施炸掉敌军哨位的行动!大家都坚决要求前去实施爆破。</p><p><br></p><p>王宝忠和齐华平说:付班长和林广龙排长,平日间,你们俩前出侦查的次数最多,每一次都冒着生命的危险,总把安全让给我们;这次就让我俩前去爆破、也给我们一次显示本领的机会。林广龙战友讲:在爆破专业方面,我是尖子生、专家,你们谁也比不了我,我是排长、虽说现在还是见习排长,但还是排长,哪有排长不上让其他弟兄上的道理,无论你们谁去,我都要和他一起上,我必须在爆破组。</p><p><br></p><p>我说:不要再争了,我是哨长,大家既然都是生死弟兄,这里就必须要听我的。我把任务和人员分配明确如下:一、因为我和林广龙排长前出侦查的次数最多,所以,我俩对周围的情况就最清楚、明白,这次我俩主要负责爆炸任务,为爆破组;二、王宝忠兄弟和齐华平兄弟为一组,主要负责六号哨位的安全;三、林广龙排长携带炸药,主要负责实施这次对敌哨位的爆破,付泮忠尾随在林广龙的身后、主要负责对林广龙排长的警戒和策应,发现敌情、迅疾作出应对;四、在爆破组前出实施爆破时,王宝忠前出洞口两米左右,不可再靠前,即作为付泮忠和林广龙两人的策应,负责其周边的警戒,齐华平为值机员,趴在洞口边及时为洞六和洞四之间传递各种情况、信号;五、假如付泮忠和林广龙在实施爆破过程中,出现了很坏的情况,六号哨位的哨长暂时由王宝忠担任并负责六号哨位的一切战斗任务,不可前出硬攻硬战,一定要迅速退回六号洞,坚守六号哨位,确保六号哨位的安全存在,防止给后来战友们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p><p><br></p><p>最后,检查六号哨位周围布设的定向地雷情况,首先把电池准备好,放在洞口不碍事的旁边,把电线两两一对也放置好,在今天晚上出洞后,我们迅速检查一遍、确保电池连线正常、能正常起爆;我和大家又把装有大约十七公斤左右硝铵炸药的塑料袋,用衣服严严实实的缠绕住、捆扎好,防止在向前爬行的途中、把袋子弄烂了、弄散了,也为了防止塑料袋被石头剐蹭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我们把这一切都做了详尽的安排、只等天黑时分的到来。</p><p>晚上大约七点多钟,我就和洞四王东山排长联系,把洞六今天的行动进行汇报;王排长很是担心,忙问我所有战斗准备工作和预案等等事情,我就把和林广龙、王宝忠、齐华平四人这一天所作的战斗准备和一些处理预案等情况作了汇报,并请求王排长对一号哨位、三号哨位、二号哨位发出战斗指令:敌军今晚可能有行动、各哨位要提高警惕、做好战准备,随时出击、要相互配合、协作、有力支援,敢于消灭来犯之敌;六号哨位今晚也将有动作、请你们各哨位保持高度警觉、随时策应等……</p><p>晚7点25分左右、我和林广龙排长赤身裸体一前一后,悄悄地爬出了洞口。趴在洞口边石头上仔细观察一遍洞六周围,没有发现敌情,我俩迅速检查安放在洞六周围的“大饼”,一切都在,战斗性能没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起爆。而后,林广龙排长就趴在洞的左前上方警戒,我爬回洞口接住王宝忠从洞内递出来的炸药包,向前交给林广龙排长。</p><p><br></p><p>这时大约在七点半多钟。我和林广龙战友相互看了一眼、行动开始!林广龙战友就抱起大约十七公斤重的炸药包,并且还要拿着一颗手榴弹,一颗光荣弹,光裸着身子,贴近地面,趴在被炮弹炸的棱角非常锋利的石头上向前匍匐慢慢前行,非常的吃力啊!(因手榴弹和手雷没有衣兜可放)也非常的难受(石头不断地在剐蹭身体),其前进速度非常的缓慢。</p><p><br></p><p>我就趴在林广龙的身后约两米的地方随着他向前爬行,两眼不停地扫视着正前方和两侧面,手里的手榴弹木柄都快被我握出汗了,我的心脏“咚咚”狂跳不停、真的最害怕这时会突然出现敌情。</p><p><br></p><p>林广龙战友用一只胳脯支撑着上身、另一只胳脯还要紧夹着炸药包、防止其与石头发生摩擦产生响声,手里拿着一颗手榴弹和光荣弹,趴在乱石块上向前爬行,行动非常困难、但他咬紧牙关、忍着被石块扎、刺的巨疼,一点一点的向前运动,距离那个侦测好的洞口越来越近,林广龙的行动更是轻微、细心,绝对不能弄出半点声响来,所以向前行进的很是缓慢。最后的短短两米距离,用了约有六七分钟,那个时间长啊,感觉简直就像停止了一样,我们的心里都非常清醒,成败在此一举,万万不可大意!</p><p><br></p><p>只见林广龙战友慢慢爬到那条石缝前,略略作了下停顿,就双手轻轻地、又非常迅速地把炸药包放置在这个洞口的里边,而后又在炸药包上部和外边放置了几块石头(是为了增加爆炸的威力),扯出连接好的电雷管引线迅速向身后悄悄地退去……</p><p><br></p><p>从爬出洞口小心观察周围情况,细心检查定向地雷,到行动开始,再到最后所有的一切战斗准备完成,我和林广龙战友全身都是汗水,能不紧张么?真是步步惊心动魄!可敌军一点都没有发现我们的行动,我们迅速向洞四王东山排长作出起爆请示,以防情况有变,前功尽弃!</p><p><br></p><p>随即就把电雷管的两根引线摁在电池的两极上,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我们的耳膜胀疼,头脑“嗡嗡”作响,眼前发黑,六号哨位的顶部也有不少细小的碎石块掉落下来……等爆炸声音平静、硝烟散去之后,时间大约是晚上的8点10左右。</p><p><br></p><p>在每天的夜晚里,我洞六左前上方的那个敌军哨位都要不间断地向六号投掷手雷,今夜一声巨响之后,敌军投掷手雷就停止了。当夜,敌军再也没有向我六号哨位周围投来一颗手雷……</p><p><br></p><p>我连续失眠三天三夜,全无睡意。这时,我的心情反而不安了起来,害怕什么呢?我的心里一直不能平静,我感觉这一袋子炸药对敌军的哨位是起作用了,至于能有多大的效果,还是等后来慢慢的看吧。三天之后,左前上方的敌军哨位方向才又开始恢复往我们下边投掷手雷,我的心情也回复到正常。正因如此,我们六号洞四位弟兄每日就更加的小心行事,更加提防敌军对六号哨位的偷袭报复。但每晚仍还是前出仔细侦查敌情,而后,退回守在洞口附近边正常轮流执勤,还是继续悄悄潜伏在敌人的身边、默默地再次寻找、守候,随时准备好再放一次更大的“响雷”……</p><p><br></p><p>过了多天,据上级通报得知:我们这次奇袭突击行动,共炸毁敌军的屯兵洞一个(怪不得敌军小鬼子能经常聚集这么多人,随时可对我前沿的六号和一号哨位实施偷袭呐),震塌敌军前置哨位一个,取得了当场炸死、砸死敌军小鬼子五人,重伤敌十一人的重大战果!</p><p><br></p><p>我们六号哨位这颗潜伏、安放在敌军胸口上、随时准备起爆的定时炸弹终于炸响了,放了颗“大雷子”,极大的震惊了敌河江省军区前值高层,还曾放言:我们一定要坚决报复他们!</p><p>最终,敌军就像一条僵硬、即将死亡的疯狗,在倒地之前发出了几声有气无力的狂吠。我们一直坚守到最后胜利完成战斗任务,撤出六号猫耳洞,撤下了166阵地,都没有等到、也没有看到敌军拿出什么大的报复行动来……</p> <h5>林广龙排长(右二)发挥他大学生排长的专业优势,和战士们一起战斗在最前沿,立下战功,至今,他的头部还有未取出的弹片,承受着战争创伤的折磨!</h5> 猫耳洞生活 <h1><span style="font-size: 18px;">老山地区属于亚热带山岳丛林地带,每年的五月下旬开始到十一月底、分为两个季节,一个是“旱季”、一个是“雨季”;“旱季”从五、六月份就开始了,这时也是开始进入高温、炎热的季节,常常连续几十天点滴雨水都不下,一直干旱到八月底、九月初才结束;在这长达几十天的时间里,空气枯燥、干旱、高温、闷热;进入九月份,“雨季”突然到来,天公日日淌泪,阴雨绵绵不停,淅淅沥沥流不断,从八月底一直下到十一月底甚至到十二月初,三个多月的时间,白天和黑夜没有尽头,断断续续,大雨、小雨、细雨浇透山间万物,都像要溢出水,给人像有发霉的感觉。</span></h1><p><br></p><p>在这样高温、高湿、闷热、蚊虫乱飞、蚂蚁、鼠蛇乱窜的季节,整个老山前沿阵地的所有哨位情况大致基本相同,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这南方人也是面临极大的考验。</p><p><br></p><p>166高地、166无名、168高地、211高地、李海欣(142)高地等,因所处地理位置特殊、重要,所以,这里遭受的炮火轰击最为猛烈。这里发生的战斗最频繁、最惨烈、伤亡最重大,战斗给养补送最为艰难,指战员的生存也最为艰辛。这里原来是林木避日,杂草茂密的青山,已被敌我双方炮火轰炸成一片雪白,变成了白花花的采石场。因此,这几个高地一起被统称为赫赫有名的“绞肉机”、“屠宰场”,它们就座落在残酷的那拉口战场。在这里同敌人进行英勇搏杀,能够活着走下阵地,不是一句“九死一生”能形容得了的。</p><p><br></p><p>我所坚守的166高地六号哨位,因位置更特殊,所以坚守哨位就是愈加特别艰难、危险至极。一、敌我共守一个山头,六号哨位十分前突,和越军的哨位直线距离只有约八、九米,而离我最近的166的二号哨位约有三十七、八米,孤立无援。二、六号哨位和敌军坚守的哨位同在一个山坡面,地理位置处在敌军哨位的偏下方,被动挨打。敌军也非常清楚在他们的身边有一个我们的哨位,一直在想方设法要干掉我们。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仅这两点就决定了六号哨位时时刻刻都有洞毁人亡的重大情险。</p><p><br></p><p>我们被逼无奈,只能做一个暗藏在敌军身边的侦查哨,一颗随时都要准备起爆的定时炸弹,这是何其的困苦!艰难与危险,分分秒秒都绝对不可、也不敢掉以轻心。</p><p><br></p><p>六号哨位和其他哨位一样,就是大家常说的“猫耳洞”,它不是一个又深又长的石洞,而是一个扭曲的“U”型石头缝隙,因洞口窄小,我们只能爬着钻进钻出。洞中最高处人不能站立,最长处人不能伸腿,四个人就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与狡猾、奸诈的越军进行艰苦战斗,每当有越军的炮火、手雷对我们进行轰炸时,我们就钻进洞内躲避、藏身。</p><p><br></p><p>我们为了能够静静地暗藏在敌军的身边,我们四人在六号猫耳洞里真是吃足了别人从不曾品尝过的苦头,就拿我们每天夜晚都要打赤脚、光着身子在棱角分明的石块上爬行,前出侦查敌情,这种滋味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其它哨位的战友们至少还是可以穿着鞋子的。</p><p><br></p><p>在干旱季节的那段日子里,太阳强烈烘烤着白花花的阵地表面,没有一丝风、洞外是高温、洞内更是高热,温度能达45℃以上,哨位内部像个大“蒸笼”,高温蒸烤的大家日夜汗流不断,衣服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那种黏黏的感觉极其让人难以忍受,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把衣服脱掉,最后短裤也不穿了,你我就都成了一名裸体战士。 黏糊糊、 湿漉漉的衣服被甩掉了、但我们每日面临的吃喝拉撒这个大问题,最是让人头疼、难以忍受。</p><p><br></p><p>四个大男人,每人每日都要方便一次的,我们就把两个吃空的罐头盒一个放在屁股下面接大便,一个放在前面接小便,还要当心自己的屁股不能被罐头盒铁片给划伤了,不然的话,遭罪的就是你自己了。最后还要把这些盛着屎尿的罐头盒放置在空间狭小、闷热闷热的哨位角落里。高温下,七、八个罐头盒里面都在散发着熏人的尿骚、屎臭的味道,再加上每个人身上的汗酸味,直熏得令人作呕、头昏脑涨。</p><p><br></p><p>可没办法啊!我们只能眼睁睁、静静地咬牙忍受着,等到天黑时分,才能把这些盛有粪便的罐头盒子扔到后方(朝我们自己后方哨位的方向),也只有到这个时候,才能感觉到呼吸洞外的空气是自然的、舒畅的。由于天热,高温,洞内狭窄矮小,人多拥挤,空气污浊,臭气难闻,皮肤上又粘满汗水、泥土、石末,细菌滋生迅速,加上蚊叮虫咬,真是雪上加霜,伤口红肿起泡,红点发炎疼痛。脚上、手上、身上只要被蚊虫叮咬,被石块等刺破划伤,一时半天伤口就开始发炎、发烧、溃烂肿胀,流血流脓、苦不堪言。</p><p><br></p><p>九月份雨季到来了,白天里四人蹲躲在洞内,任凭大雨瓢泼,小雨浸淋。当雨水一停,周围环境气温就会马上升高。高温、高湿,闷热包围着你的身体,和旱季一样煎熬。当外面雨水大下,洞内就雨水大下。当外面雨水小下,洞内就雨水小下。当外面雨水不下,洞内雨水还在不停的滴滴哒哒。身上面雨水、汗水浸泡着伤口,脚下面是湿漉漉的石块和泥浆,以及还有从罐头盒里被雨水流入而溢出的少量屎水尿水,在这样的环境下,能不生大病就是大吉了。</p><p><br></p><p>我们天天吃的是冰凉的罐头食品,喝的是用塑料布接收,流淌进皮囊里的雨水,冷的食品吃的心里发颤、作呕,带有炮火硝烟味的苦涩雨水喝的大家时常胃疼、拉肚。这就是我们六号猫耳洞弟兄的生活现状。</p><p><br></p><p>再者,由于我们的哨位非常前出、孤立,因此我们要做好自身哨位的暗藏,不动声色,不动痕迹。更是为了不让越军轻易发现、找到我们,我们就只能每天的白天都用石块把六号猫耳洞洞口堵住、堵严实。可这样一来,洞内的空气更是污浊不堪,不通畅,闷热、高湿、臭气、汗味等夹杂在一起,说不出来的感受。</p><p><br></p><p>整天又都不能见到一丝丝阳光,只有在夜晚到来,大家才能有机会出去吸口自然的空气。正是整天的不见阳光,所以烂裆、烂脚在我们身上表现得更加突出,溃烂的也更加厉害。只要腿上和身上有一点被石头碰破、剐蹭伤痕,就要产生炎症,破皮、红肿、发烧、骚痒、疼痛,开始流血流脓。</p><p><br></p><p>我们就用癣药水涂抹,癣药水的刺痛感也是很痛苦的,例如把癣药水在裆部的“蛋蛋”上涂抹,一开始自己慢慢的来,可那灼热、火烧的感觉实在是难以忍受,自己下不去手。于是大家就互相进行涂抹,首先打开药水瓶盖,你帮着我,我帮你,直接把癣药水快速地倒在球蛋上。那药水在球蛋皮上突然变成白色的泡沫,包围着整个蛋蛋,刚刚低垂着、长长的蛋皮立刻像泄了气的氢气球迅速收缩成一个麻球。我紧咬着牙关,你咧开大嘴,身体哆哆嗦嗦抖动不停。其它阵地哨位的战友弟兄们可能也曾经有过这种被痛苦折磨的感觉。</p><p><br></p><p>两三天过后,一个硬硬的蛋壳退去,里面露出粉红红的嫩肉色,这鲜嫩的肉皮更容易遭到细菌的侵害。裆部又开始黏黏糊糊,而后烂裆开始又痒又痛,奇痒无比,抓挠不得,拍打不得,再一次的烂裆已不可避免。</p><p><br></p><p>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真是让人无法用言语表述其痛楚的感觉。</p><p><br></p><p>我连见习排长一等功荣立者胡国桥对烂裆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他回忆说,当时蛋皮烂了又长,长了又烂,但烂的快,长的慢,掉了一层又一层,最后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透明纸”了,连毛细血管都看的清清楚楚,感觉好像一碰就会破,真担心两个蛋会随时掉出来。而且溃烂还往下延伸,一直烂到了膝盖。下阵地好长时间都不好,奇痒难耐,痒起来忍不住,抓痒常常不分场合。在昆明住院治伤期间,有一次在大街上一边走一边伸手去裤子里抓痒,都被旁边的人笑出声了。</p><p><br></p><p>至于烂脚,胳脯和腿及身上的破烂脓肿,都相对显得无足轻重了。还有那无情的炮弹和手雷的爆炸声,在白天说来就来,到了夜晚,更是无休无止。“轰隆、轰隆”,“哐啷、哐啷”炸声不断,震得人头疼欲裂、昏胀难耐。越军小鬼子有时一整夜要对六号哨位周围投掷多达二、三百颗手雷,在平常夜晚里,敌军也投掷手雷达一、两百颗,真让我们难以躲藏、避让。我们为了全力坚守住六号哨位,就这样以坚韧不拔的毅力、无畏无惧、吃苦奉献的精神,顽强的与越军进行着殊死搏杀。</p><p><br></p><p>坚守阵地哨位,与敌军进行防御作战战斗任务就是这样的艰苦、艰辛。记得曾有人说过这样的话,大意是:党和祖国如果让我一次性把鲜血流干,那我将痛快淋漓、毫无怨言;如果党和祖国需要我一点一滴的把鲜血流出、流干,我照样甘心情愿、默默忍受。我和林广龙战友、王宝忠战友、齐华平战友弟兄以及所有在老山前线的战友,就是这样时刻准备着为我们可爱的祖国和人民把自己的鲜血一点一滴地奉献出来!不完成自己的战斗任务,绝不停止同敌人的英勇奋战,哪怕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p> 胜利的时刻 <h1><span style="font-size: 18px;">1985年11月21号,我最后一个退出六号哨位,和三连剩余部分战友最后一批撤出了坚守老山前沿那拉口的166等阵地。我们三连的官兵从8月5号进入阵地接收到11月21号最后撤出阵地整整108天!血与火的炼狱,成与败的煎熬,生与死的考验,我们坚韧不拔,无惧无畏,敢于牺牲,奋勇拼搏,血战到底,直至最后胜利!亲爱的战友们,假如换做你们去,也一定是最勇敢的!</span></h1><p><br></p><p>完成战斗任务,我们光荣的走下了阵地,带着满身的泥土和伤痕,带着一身搏杀的疲惫,带着还没散尽炮火硝烟的味道,带着牺牲战友们的青春和生命逝去的忧伤。也带着满怀胜利的喜悦,穿越了“百米生死线”,终于走下了老山前沿那拉口最痛苦、最惨烈的战场。生死转瞬间,已成永远……</p><p><br></p><p>一只浅淡绿色的塑料袋,挖出三个洞洞,套在身上变成了一件衣服,没有装饰,这就是当时最真实的记录和写照,这就是我和我们三连的部分战友撤出166前沿阵地哨位时穿的最靓丽的衣服。</p><p><br></p><p>在走到船头转弯处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被解放军报社记者(也可能是某省地方报社)用他们的摄像机拍摄记录了一段影像视频。我们穿着塑料袋衣服,是因为上阵地时穿的衣服,有的被雨水浸泡糟烂了,有的被炮火烧焦、炸烂了,也有的当做填充物堵塞哨位的旮旯漏洞了。</p><p><br></p><p>就这样,当我们胜利圆满完成战斗任务,遵命撤下阵地时,已没有衣服可穿,就随手从猫耳洞中拽出一个用作装石块的塑料袋,简单的挖了洞,套在身上,遮住光溜溜、处处伤疤、赤裸着的身子。虽说我们衣不遮体、长发凌乱、站在远处看甚至像个溃败的逃兵,但是,我们个个神采飞扬,眉目之间已无法掩饰胜利的喜悦,幸福笑容在每个人的脸上荡漾,甜蜜的感觉在每个人心里流淌。这已不再是一只破烂的塑料袋衣服,而是我们最纯真、最壮美的“风采”、瞬间的照片,记录着那一时刻,成为永恒!</p> <h5>作者付泮忠从前沿撤下阵地时的样子(图片来自《创造老山精神的人们》录像截屏)</h5> <h3>永别了,我的六号哨位;永别了,我的六号猫耳洞。为了坚守你,我和我的战友弟兄们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忍耐、艰辛、努力和牺牲! 我为所有在六号哨位战斗过的战友们而自豪! 所有为六号猫耳洞而做出流血牺牲的战友们烈士们永垂不朽!</h3><h3> 不会忘记!永永远远都不会忘记你、我的166高地六号哨位,你是我一生的哨位!今生诀别、永不再见!</h3><h3> 白鸽飞舞的年代,硝烟散尽的日子,祖国一片繁荣富强。想你了!为国牺牲的三连战友们,你们的音容笑貌将长留在我的心间,直到永远,直到我冷了的时候……<br></h3> <h5>部分三连战友撤下阵地(图片来自《创造老山精神的人们》录像截屏)</h5> <h3>当年由于受到客观现实条件、严峻、残酷的战斗地理环境等情况限制,我们三连全体所有指战员,真正在阵地(哨位里)上最真实的战斗、生活照片,基本没有。所以,我们现在已无法看到当年当时最真的自己,其他的人们就更不用说了。我就拿166高地的六号哨位来说,在那里的生存环境状况,我虽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感觉仍只能描述其十分之一、二的恶劣、危险,无法详尽全部,整个阵地的其它哨位情况大多也相同。当年那里发生的一切,就让它永久地留在我们的记忆里吧……<br></h3> <h5>三连战友告别战场(摄影:车夫 骆飞)</h5> <h3>照片上的弟兄们是幸运的! 在1985年的11月19号,你们光荣地完成战斗任务,从老山前沿那拉口的战场上撤下阵地。那里是当年同敌军交战最为频繁、生存环境最为恶劣、战斗保障极其艰难的几个阵地之一,从你们的身上还能嗅到炮火硝烟的味道。残酷战斗的折磨和疲惫伤痛的身躯,已无法掩饰你们此时此刻激动的心情,胜利的喜悦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br></h3> <h5>三连战友告别战场(摄影:骆飞 1985年11月19日)</h5> <p class="ql-block">解放军报社记者骆飞老师和车夫老师用相机把它拍摄下来,真实的场景、青春壮美的身影、幸福的笑脸、真情的流露、挥手再见的自然状态,瞬间定格、化作了永恒!你们是我们三连所有弟兄的代表,这激动难忘的时刻,成为永远的回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