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号嘹亮（二）

青苹果

当兵二年多后的开春，我突然被调到部队司令部担任机要打字员。这让我非常受宠若惊，因为在这样的首脑部门，当兵的寥寥无几，整个机关当兵的加起来不超过五个，何况我还是一个上海兵，想了几夜都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只能理解为领导们对我们上海兵的一种观察或者特殊考察。所以，我对自己以用夹着尾巴做人来小心翼翼的定位。

那年3月中旬左右，中央军委突然发布命令，“三北地区所有部队进入一级战备状态”。部队空气异常紧张，飞机每天起降的次数明显增加了，所有戒备都是针对北面的苏联和蒙古方向的。原因是我方在新疆塔城地区边境俘获了苏方的一架武装直升机和机上2名驾驶人员和3名武装人员。

中苏两国69年3月曾经在黑龙江上的珍宝岛发生过冲突，同年8月苏方在新疆塔城地区的铁列克提伏击了一支中国边防部队，双方都有军人伤亡，两国关系进一步恶化，现在又发生了俘获苏方武装直升飞机事件，战争一触即发。

我的工作性质决定了相对的封闭状态，也因为昼夜不分的无规律状态，使我精神上一直保持着高度紧张，体力上总是如同坐船似的晕晕乎乎。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困了，就趴在桌上小睡一会，一有任务就用冷水抹一把脸继续干活。经常深更半夜的时候还不能休息，我时常站在阳台里清醒脑子，或者望着星空发呆。

脑子里像过电影似的，司令部前面匆忙来回的通讯摩托、吉普车，白天黑夜战机频繁的起降，强击机对地攻击坦克的打靶训练发出的强烈的爆裂声响，操场上还看到不多的救护演习。一切都非同寻常，我心想，要打仗了。

军人礼堂每周轮番播放着《英雄儿女》、《鹰击长空》和军事训练教科等影片，这些都告诉我们战争正在一点点迫近。连清晨出操的队列好像也沉闷了很多。但是，行进的队列在一排排士兵厚重的皮鞋踩踏发出的节奏澎湃轰响，伴随着他们特有的粗犷浑厚的嘹亮歌声，响彻云霄，激奋人心。

我抽屉里存放着几颗五四式手枪子弹，那几天不知怎么老是拿出两颗攥在手里反复捏搓，没人的时候还像丢沙包似的，抛向空中又接到手里。心想，如果开战我还会在这里吗？这是不确定的。而可以确定的是，这些子弹都是为那些犯我国界者准备的，只是最后一颗是留给自己是毫无疑问的。

二十一岁的我已经想到了死，或者怎么死。这是所有从古至今的当兵人绕不过去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