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东北大山深处的一个山沟沟里,有一所军营,军营的最高处,有一排青砖红瓦的平房。这里不时传出婴儿的啼声、女人笑声,为雄壮的进行曲掺和进轻柔的丝竹之音;这里门前的晾衣绳上飘荡着童装,女裙,在黄绿的基调上涂抹出娇艳的色彩。这里,是营部临时来队家属房,是带给我甜美回忆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这儿短暂的夏天山青水秀,凉爽宜人,每年一入夏,营里军官家属们便象北归的雌雁,携雏来到这里,筑起一个个小小的爱巢。 </p><p class="ql-block"> 营部食堂的饭菜味美可口,可每一位家属都愿自己开伙,以施展主妇的手艺,尽到妻子的责任,让丈夫享受到家庭的温馨。于是,每个房间的门前都置放着一个煤油炉,在长长的封闭式走廊里排成一队。每到做饭的时辰,走廊里便热闹起来。刀剁砧板声、锅勺碰撞声、油煎菜肴声,夹杂着女人们高分贝的南腔北调交谈声、孩子们的哭声、笑声,汇成一曲奇妙的乐章。</p><p class="ql-block"> 点着火,坐上锅,我总爱到处走走,看看各家的饭菜。军人来自全国各地,家属们也就来自四面八方,在走廊里从东到西走一趟,便可领略到我国饮食文化的博大精深。</p><p class="ql-block"> 教导员家属是四川人,用布兜背着蛙儿忙活着,还不忘交待我说,卤肉一定要放冰糖。管理员家的陕西大嫂擅长面食,她把面团擀成饼,切成条,再斩成小丁,用拇指逐个捻搓成蜗牛状,一点儿也不怕麻烦。“这叫面撒儿,饿(我)男人就爱吃。”就凭这功夫,我想也一定会好吃的。夏技师的爱人还是新媳妇,文文静静的像个大学生。她正在往木须肉里放金针菜,看到我的疑惑,便笑着解释说:“北京的木须肉做法与江浙一带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放金针。”来自西子湖畔的副营长家属瓷娃娃似的娇嫩,也在烟熏火燎中忙活着,把几千里外带来的年糕煎得“吱吱啦啦”响。女人们啊,一年里只有这一个来月的团团圆圆的家庭生活,不管原本是什么身份,此刻都像那传统的家庭妇女,都在以最朴素、最原始的方式,把对丈夫无限的爱意浓缩进香喷喷的饭菜之中。</p><p class="ql-block"> 我走着,看着,聊着,却不敢称赞她们的手艺。刚来时我曾由衷地赞美了一遍:“真香,一看就很好吃!”结果吃饭时我家饭桌上多了一溜碗碟,集南北之风味,东西之特色,都是我赞美过的饭菜。</p><p class="ql-block"> 回到我的炉前,水已烧开。面板上有包好的饺子,四种馅:青椒、黄瓜、西红柿、茄子,当然都有肉。我特意没作记号,混着放,想象着丈夫咬一个一种味道的惊喜,我得意地笑了。</p><p class="ql-block"> 号声响了,军人们陆续归来,一进走廊便使劲吸着鼻子,连声叫道:“好香,好香!”直奔自家门前,高喊:“老婆,有什么好吃的?”</p><p class="ql-block"> 女人们温柔地笑着,摆出精心烹制的饭菜。一个个圆圆满满的小家庭惬惬意意地吃着,谈着,亲情搅和着饭香,飘出一个个房间,充斥了整条走廊,飘散在青山绿水间。</p><p class="ql-block"> 如今,我有了一个固定的家,当我在宽敞明亮的厨房里忙碌的时候,我常常想起那摆放着一个个煤油炉的长长的走廊,那飘香的走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此文于1993年5月发表在《济宁日报》星期天特刊</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4年6月27日,丈夫战友聚会回部队,我作为家属随行。住过的临时来队家属房都没有了,还有一排老营房幸存。就是这样的房子,就是这种感觉!我似乎闻到了从走廊里飘出的饭菜的香气,赶紧拿手机拍了下来,放到这里。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