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知不觉之间，从事医疗已经30年了。病人和陪护家属是一个永远聊不完的话题，如果患者是男人，陪护家属是女人，那么各式各样的情景都能看到，而相反，如果患者是女人，陪护家属是丈夫、男人，也许是传统观念太根深蒂固了吧，男人陪护的时候都很严肃、生硬甚至远远地站着，不知所措，宁愿多跑上几趟买饭取结果，而待在病房，说不出的别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一天早上查房，是一个做完手术30多岁的女病人，躺在病床上，一脸的不高兴，她老公站在旁边，也是一脸的难受委屈，询问才知道，晚上扶着去卫生间，没扶好，腰痛了一晚上，也一晚上没睡好，因为和我很熟了，给我诉苦，他是故意的，有其他想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查完房又去找了他们，聊了半天，终于缓和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回到办公室，想着他们两口的对话，不由得又想起了我几年以前治疗的一个患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夫妻两人五十多岁，女人肿瘤晚期，在知名医院做了两次手术，还是复发了，而且进展很快，熟人介绍两人很是恩爱，从来没有红过脸，孩子也争气，从小学习好，现在在国外，权当临终关怀吧！刚开始时，也就是对症处理一下，脱脱水，止止痛。女人很是爱干净，经常指挥着丈夫干这干那，而男人也是吩咐即办，买东西打饭匆匆而去，匆匆回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但随着病情越来越重，女人越来越烦躁起来，可能是和我们越来越熟悉了，每次查房，都唠叨不停，跟我们医生吐槽男人的不是也五花八门：唉！人家就像一个木头，杵在那里，不喊不叫就不到跟前来；我晚上不舒服睡不着觉，人家倒好，呼噜声打的震天响，越听越烦，喊还听不见，打又动不了够还够不着；买个饭，就那老几样，到现在也不知道我的口味；别提喂饭了，笨手笨脚的，一勺饭一多半都能倒到脖子里；扶我坐起来，那动作就像我是粮食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听着她的唠叨，我们只能互相劝慰，再看看旁边的男人，露着讪讪的歉意、尴尬的微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后来清醒时间越来越少，有一次夜间忙完去看她，就她一个人，清醒着，看见是我，她看了看周围，突然拉着我的手，急急地说了几句，孩子在国外，就他一个人了，我不想让他老是想着我……别告诉他！</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很快没有几天，女人平静地走了。后来熟人见到我，提起这件事，还很诧异，夫妻关系那么好，竟然没有看见男人流过眼泪。</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其实熟人不知道的是，随着女人病情的越来越重，男人的脚步也越来越沉，和我们打招呼露出来的笑真的很难形容；好几次谈病情，我劝他找个护工换换他，他不愿意，说没有几天能陪的了；听我说加强营养，就轮换着在医院旁边饭店打那几份最贵的饭菜；在后来的日子里，听我们护士说，经常看见他蹲在医院外的花坛边，有时还在晚上打很长时间的电话。有一次在院外花坛边，路过时看见他蹲在那里抽烟，打了声招呼，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那时，他抬起头，满脸是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