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长春先生绘《旧京识往》（《画说老北京》）组图第四部分（小商小贩篇）

笔墨烟云

侯长春先生（1929年 -2003年） 汉族。北京市文史研究馆馆员，北京东城师范学校教师。1947年参加“中国画学研究会”，1953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北京美术家协会理事，北京工笔重彩画会副会长，《水浒》研究会理事。 寿终德望在 身去翰墨香
崔普权
2003年初冬的一场大雪，使八宝山显得更加肃穆、整洁。人们从四面八方来到告别室，怀着沉痛的心情向著名画家、美术教育家侯长春先生做最后的诀别。
两年前，刚刚得知侯老被北京市人民政府聘为北京市文史研究馆馆员之际，我曾去电话以示祝贺。谦逊的侯老说：“我一生不重看名位，但这次则不同，我以为这是我的身心所向，身心所归。古人云：“居其位而谋其事＇。我愿尽老朽的微薄之能事，鞠躬尽瘁而力行。”电波传来的话语似乎仍在耳廓，然侯老却匆匆地驾鹤西游了。我以为，他定有未尽的心愿。
七年前，我受北京燕山出版社的委托，组织撰写一套上至清末、下至“文革”的《老北京丛书》。丛书包括旧京的吃喝、穿戴、居住、出行、玩乐、商市等许多方面。为了能使读者、尤其是中青年读者有更直观的了解，编委会决定为这套书每册配20幅插图，并提了要忠实于生活，要京味浓郁，要绘画准确等具体要求。
这一百多幅插图无疑是件不轻松的事，因为不仅要画得好，还要有几十年细致观察和生活积累才能胜任。我为此事忙着在京城找能胜此任的画家，三个月过去了，由于画得太宽，时间久远，加之又要得急，终未能如愿。我将此事向为这套书写序的先师叶祖孚先 生反映，叶老说：“你不妨去找找侯长春先生。我曾经 见过侯老的不少反映老北京风情的画作，我以为他是能够胜任的，只是时间紧了些，要画的太多。不过侯老有他自己的优势，因为他的哥哥、夫人、孩子、侄儿都是画家。····· ”很快我登门拜访并请侯老出山作画，也从而对侯老有了些了解。侯老是满族的血统，老姓是侯佳氏，他出生在一个旧官宦幕僚的传统家庭，祖上曾在朝为官，此外这个家庭还出了一位诰命夫人。然至他的父辈时，家道已经衰落。他的父亲是个极聪明而好学的人，在那帝制瓦崩、民国初建的动荡年月里凭着自己的外语特长而奔走于多家洋行谋事由，以供这个大家庭的生活所需。
侯先生弟兄四人，他排行居四，依伯仲叔季的旧时摆列而得字：季彦。先生曾对我说过：“余之兄弟四人中属我最笨，所以只能以勤补拙，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和汗水。”
侯先生走上艺术之路是受其舅父刘秉璋（字少博）的熏陶和影响的。刘少博先生生于1911年，他的曾祖父刘宽夫（字位坦）是道光年间有名的藏书家、书法家、篆刻家。他的祖父刘铨福（字子重）是同光年间著名的碑帖收藏家、篆刻家，我国早期的《红楼梦》研究专家。他的叔父刘士彦（字博琴）是著名的书法家、篆刻家。刘少博承继家风，弱冠之年即以治印名行于市，曾为毛泽东主席治过“润之”和“毛氏藏书”的印章。这样一个以书印传家的家族自然是十分注重传统文化的，同时也影响和熏陶着这个家庭的往来者。难怪古稀之年的侯先生回忆起往事时说：“那时我们常去舅舅家，但去的心情是两重的：一则去了可以学到很多东西，见到许多珍书名印；二则是去了难免要挨骂，拿出自己的近期书法作业或印拓（不拿不交是不行的）， 总免不了挨一通严厉的训斥。但就是这样，依然想去，因为那里有使我着迷的东西，这种魅力是不可抗拒的。尽管挨骂，我依然是心甘情愿的。”
侯先生14岁时求教于名画家赵恩熹（字梦朱，河北雄县人，曾创办书画研究社，擅长工笔人物画和花鸟画，时居西四报子胡同）， 学习绘画的传统笔墨，自没骨花卉和人物入手。17岁加入由周肇祥（字养庵）领导的中国画学研究会，因家境清寒而学习刻苦，从而得到诸多画界前辈的喜爱，垂青。全国解放以后，曾留学日本的北平大学西画系主任卫天霖教授（1898-1977山西汾阳人）受政府的委托创建北京师范大学美术工艺系，并任教授、系主任。侯先生以优异的成绩考入该校得以专业的深造。毕业之际，他原被安排留校任卫天霖的助手，但因当时留法归来者受重视而未能如愿，遂欣然以北师大首届美术系毕业生的身份而走上了美术教育的工作岗位，这一干就是四十年。
侯老在长期从事美术教育工作的闲暇之际勤于创作。为研习传统的绘画技法，他临摹了不少故宫藏画，潜心研究古代服饰器物，创作了不少以历史故事和古典名著为题材的作品。如连环画《谢瑶环》、《秦王人海》等。70年代，他绘制的《水浒人物》组画相继在北京、东京和香港展出并两次获优秀创作奖，后被美协收藏。在电视连续剧《张伯驹》中，曾有不少历代名画在剧中人手中传看的镜头，这些名画都是价值连城的国宝，自然是不会用来作道具使用的。而作为道具用的临摹作品正是侯老精心仿作的，即使镜头将这些画作推到你眼前的是一个局部的展现，也很难让人看出破绽。外行看热闹，行家看门道，这些仿制品就连专家也称赞：“笔墨精到、临摹逼真。”
在一次交谈中，侯老小心地搬来了一个大画夹子，那里面是100多幅装裱完毕的旧京风情画。先生说：“这些是近五年的作品，还在继续画。”他一一翻阅着向我介绍：“这都是三四十年代的情景，选材上主要以有文无＇象＇和无文无＇象＇的内容为主。这是“敬惜字纸＇真上＇窗帘画儿＇， 这是＇打灯虎儿，， 这是“月饼会＇。 ·····这些不是具有特色的手艺和买卖，而是平民生活中的一件件小事，但它反映了当时的民风教化、文化和物质生活。有些在文章中有描述，但没有详实的图像，使后来人无法领略和得知。所以我在表现形式上采用了文图结合的方法，凡是与这个内容有关的历史掌故、民谣俗语都尽我所知地写进去，使这些北京民俗文化的内容连成一个整体。北京历史悠久，文化广博且深邃。我生于斯长于斯，我热爱北京。作为一个画家，我愿意为北京民俗文化做点拾遗补缺的事儿。如能给观者留下一个较为完整和有一些参考价值的形象资料的话，那正是我最终的追求。”
1999年7月，中国美术馆举办了侯先生的画展，观者如潮。人物画家穆永瑞说：“这是近年来都未曾见到的画展，功底深厚令人折服。非但如此，还诗、书，印俱全，难怪潘絮兹先生说侯先生的画展是不能不看的展览呢！”
侯先生的成功除了他的天赋和对艺术特有的悟性外，更多的是源于他超乎常人的勤奋和努力。“不使于日虚度”是他对自己的苛求。 (“文革”期间，所有艺术类的书籍几乎均被视为“毒草”而打进冷宫。无书可读的侯先生向友人借来了邓散木先生的《草书写法》一书，夜以继日地依原样原体原格式、遍又一遍地认真抄写在宣纸上，最后又亲手将它装订成一本新的《草书写法》。 ·····正是这样一件又一件的“小事”， 为他的成功奠定了基础，夯实了根基。
侯先生是个传统的文化人，尊师爱教在他的身上有很多的表现：他曾为先师卫天霖先生造像，他曾认真临摹卫师的得意之作以示怀念，他曾将老师对他的教诲一丝不苟地写入由他编写的美术教材·····由山东曲阜组织的义捐书画中许多人以书法或写意画应酬，然而侯先生极其郑重的捐出了他的工笔得意之作《杏坛讲学》。
对于前来求教的学生，侯先生态度和蔼而中肯，毫不保留地倾囊教授。他自谢家胡同搬到安华里后不久，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名叫史京扬，是位聋哑学校的学生，自幼喜欢绘画然惜无人点拨。侯先生每次都要为他单独开小灶，由于无法用语言交流就只好一句一写地在纸上笔谈授课，有时竟在不知不觉中教了三个多小时。为了鼓励史京扬坚持学画，侯先生还将文房用具送给他，并联系帮他卖画以减轻史京扬的学习和生活负担。这一教就是十几年，直到侯先生辞世。
岩本公夫是侯先生执教的北京语言文化大学的日本留学生，他业余收藏了许多老北京的门墩，他将这些门墩拍照下来准备出个画册。侯先生应他的要求写了序，序言中文彩飞扬，显示了先生在另一领域的才华，并亲笔书写完成后送给岩本公夫。
侯先生做画从不贪大图长，他认为：一幅好的作品其实无须去创造什么“之最”， 画家一生应淡泊名利，不要刻意地追求虚名。当一个画家去世的时候，人们只要记住他的画作就足矣啦，而无须再记住什么名字。大概正是缘于此，工笔画大师潘絮兹先生对我说：“季彦先生是做实事的人，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他就像直只下了蛋也不叫的鸡，从不宣传和张扬。”
《老北京的穿戴》一书是民俗学家常人春先生的力作，侯先生为书中所插的画均没有眉眼。侯先生说：“做为画家添上眉眼是易如反掌的事，但那样会分散读者的注意力，而不画眉眼则可使读者更关注人物的服饰。插图是为文章服务的，不应该喧宾夺主。”此事常人春先生得知后十分敬佩侯先生的为人。
《旧京风情》书出版后，侯先生用工整的小楷认真地写了“普权先生方家雅正”而赐给我。他告诉我说：“我不是民俗画家，而是一个工笔重彩的画匠。这本书是我过去观察生活的积累，恰好我又能画，赶上了这么个好时候得以出版，还有许多是未尽的，如果天假我年，我还会再画下去的。”果然在以后的几年里他又继续地完成了70多幅，弥补了世人的遗珠之憾。
侯先生患病的一年多里，几进几出医院。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他忍着病痛的折磨完成了《过会》的手卷（450x7000) 墨稿；为北京电视台《神州纪事》拍摄组提供了宝贵的文史资料；在病床上他让女儿侯竟给他讲：为什么可以用电脑做画？什么是“网”？ 并相约在病好后教他学会这一新事物·····
平易近人的侯老是热爱生活的，每年他都要画一张消寒图，然后每天一笔地去填画。儿子结婚后，他每年画两张，一张留给自己，一张送给儿子，与儿子共勉“不使一日虚度”。而眼下正值一年一度的数九季节，侯老却离开了我们。至此，谨以小文遥祝先生冥福。 卖大碗儿茶的
业此多老弱妇孺，担一绿釉四耳瓦壶，外包棉套，内沏以极低廉之茶叶。另一头荆条筐内放有篮边粗瓷大碗或黑盔子碗数只。常停在车口闹事卖力气者集中之处，筐内并备有小凳，为饮者歇坐。

野茶馆儿
旧京茶馆儿，除城内带说评书、清音桌之大茶馆外，关厢内外荒村路口设有小茶馆，茅舍数椽，豆棚瓜架，杂卉环生。当中以砖石砌台，列以粗凳，壶中沏以色重味浓之大叶茶，招待往来营商、赶路之人到此歇脚。

面铺伙计
市上售米面杂粮之店俗称面铺，其零之豆类米黍皆放于长笸箩内，插白漆木牌，上书品名、单价。面类则放于大木柜中，上有秤架，悬一盘秤，以一木柄大炒勺，盛面称者，以小勺添减。秤尾正指大钱孔心者为准斤。柜前柳罐中一漏斗，为装口袋之用。此套装置甚有特色。故耍货担上亦有小面柜，大可四、五寸，供小孩过家家之戏者。五十年代渐以台秤代之。

卖桑葚儿大樱桃的
樱桃桑葚为五月时令果品，端午前后上市，货期很短，固有“樱桃桑葚儿货卖当时”之语。其有柄者为樱桃；无柄而表面有细毛者，名为“山豆子”。桑葚亦有黑白两种。小贩吆唤为“赛过了李子来，樱桃、樱桃多给咧”或“甜桑葚来大樱桃”。

卖空竹的
春节期间厂甸及各庙会皆有卖空竹者，架上挂满单、双轴空竹以及地轴空竹。以两根六道木为抖杆，系以小线绳抖动空竹，风吹哨口呜呜作响，甚是好听。初学抖双轴，待熟练以后再抖单轴。谙者可做扔高、接高、爬杆、放地等诸般戏技。至于江湖杂戏中抖空竹之技，则更为高超矣。

卖茶汤的
茶汤者，北京之小吃也。以细糜子面蒸熟，再以滚水沏成糊状，加白糖、红糖汁、桂花，香甜可口。街上饽饽铺有带茶食者，门外置一大铜炉壶，除茶汤外，还卖油茶、炒面、奶酪等食品。另各大庙会中亦有茶汤摊贩者，一手挽壶柄，开水自细嘴壶中泻注而下，另一手持碗，引臂承之，二尺之远，水不外溅，其沏茶之技亦颇可观。

打糖锣的
专卖小孩零食及耍货之担。前为一荆条筐，上以竹劈作架，成一半球状小庐，糊以高丽纸，内放小喇叭、花楞棒、搬不倒、泥车马、小炊具、布娃娃、绒马，纸糊彩绘的鬼脸儿、木质的刀枪剑戟、小靶子。担之另一头为一圆笼，放有糖豆、杏干、桃脯干、柿霜糖、花生粘等小孩零食。贩者手击一大铜钲，其声“镗镗——另镗”，无需吆唤，小孩儿即闻声奔至。

吹糖人儿者
贩者将饴糖捏成圆包，插一细苇管，以口吹气成泡，趁势捏成小公鸡、猴拉稀等或以瓦模子制成老玉米和金鱼等型，腹中贯以糖稀，小孩可吃可玩。担上插有各种饴糖玩物，贩者手击大锣串巷游卖。 捏江米人儿的
以细罗精面调以蜂蜜，不俾龟裂，再加以颜料成各色面团，捏成人型玩偶。此业有粗细两种，粗者多捏持伞美人、戏齣人物、孙悟空等；细者能捏天女散花、锺馗嫁妹，观音菩萨等，盛于小玻璃罩中。余曾见更小者，捏霸王别姬盛于半个核桃壳内。京中艺人郎绍安、汤子博辈皆此中高手，均已享誉中外也。

打梳头油的
　　此类货车或货担，专卖妇女脂粉及针黹线什物诸如桂花头油、胭脂锭儿、粉沤子、猪胰子球、桃儿碱、发网、叉头针，做活用之针线、纽扣、顶针、绦子、头绳、腿带、草纸、兜儿纸等。贩者手摇一小铜钲，铜钲架子上系两个小槌，击打时小钲叮当作响，吆唤为“打梳头油来、买网子”。

卖布头儿者
贩者背一大包袱，内装花素布头，手摇小拨楞头，串巷叫卖“买零布头儿哦”。

卖小金鱼儿与卖蛤蟆骨朵、大田螺丝的
春三、四月间，街上即有卖小金鱼者，担两支带梁圆木槽，内盛各色金鱼。另有兼卖河蚌、田螺及蝌蚪者，乃体小而黑之田鸡幼体也，买至家中换以清水，小孩饮服可清热解热。余幼时即尝服之。贩者吆唤为“大小唉——小金鱼儿来哟”。

卖熏鱼的
傍晚前后下街叫卖。身背一椭圆木槽，方木盖即作切肉案板。所售之货除熏鱼外，主要为猪头肉、口条、心肝、肺头、小肚、粉肠、炸面筋、熏花豆腐干，以及喂猫之苦肠。其吆唤为“熏鱼儿——肉喂”。

卖花儿的
春秋两季，花农挑担串巷叫卖。草本者有蝴蝶花、石竹、艾康、凤仙花(俗名指甲草，可以花瓣染指甲)。宿根者有夜来香、江西腊。木本者有桂花、茉莉、干叶石榴等。秋来有专卖菊花者，其吆唤为“栽花来栽花——栽某花某花来哟。”

卖模子 磕泥饽饽的
清明过后天气渐暖，儿童步出户外，玩泥玩水多所不禁，其中磕泥饽饽之戏更是小孩欢喜者。市上模子摊以粘土烧制，色红质细，扣之铮铮有声，人物、车马、鸟兽、鱼虫内容甚多。模子有单面的、有双合。余幼时亦喜欢玩此，磕成晒干，或烧砖、或彩绘，供于窗前案首，至今仍保存小兔爷及老虎棋模子一付。 卖豌豆糕者
以豌豆煮熟去皮，揉成面团，中实以芝麻白糖馅，捏制各种小动物、蔬果或以方扑木模，刻成糕点型，买主也可任点内容，如鸡、鱼、狗、兔、苹果、石榴，还有老虎叼孩子等。其造型稚拙生动，小孩小孩边吃边玩甚是有趣。

卖豌豆黄儿的
每年三月三日京城蟠桃宫庙会，即有卖豌豆黄儿的。就近起锅伙，先将豆皮去掉，用大锅煮成稠粥状，分盛在砂锅里，加上小枣，冷凝后扣出砂锅，切成三角形菱块，上市叫卖。车上铺蓝布，时将清水用炊帚洒在豌豆黄上，以防干裂。吆唤为“小枣儿的豌豆黄儿来，大块儿的唉”。

另有细豌豆黄儿只加糖不加枣，打成寸许小块儿，常与栗子面小窝头一起卖。

卖印帖儿梨膏的
贫户小孩儿自德胜门糖房趸来梨膏，所谓梨膏者即薄片的芝麻糖。上面压成小方格，尤今之坐标纸。另以细兜儿纸（又名抄子纸）裁成小纸条，以明矾水书数字于其上，干后即无字迹。买主以一大枚铜板扯下一张条，放入水罐内即显数字，贩者按数字付梨膏若干，有如中彩者，故颇吸引小孩。

卖雪花酪的
入夏以来即有卖者。以一小铁桶，径可半尺许，中焊一通心轴，内盛冷水、白糖、香料等，将小桶置于大桶中，四周填以碎冰块和大盐，小桶上端绕以绳索，两手牵动使小桶往复旋转，片刻小桶之水即结为冰凌，名曰“雪花酪”。吆唤为“冰儿镇的凉来雪(啦)花(的)酪,多加点糖来(你)尝尝口头”。亦有加花添彩者，为“玉泉山的水来护城河的冰”等等。

卖酸梅汤的
夏日街头设摊，青花瓷坛内盛乌梅、桂花、白糖沏成之酸梅汤，以冰镇之。冰箱旁竖一黄铜月牙儿戟，以此为识。贩者一手持两小铜碗，径可三寸许，名曰“冰盏儿”。以手指颠拨两盏撞击铮铮作响，其声清脆悦耳。
旧京干果铺，暑天亦售酸梅汤及玻璃粉、杏仁儿豆腐等冷食。

卖扒糕凉粉儿的
入夏以来便有卖凉粉儿的，或在街头设摊或推车串巷。大木盆里盛上凉水，将白荞面做成的扒糕坨儿、凉粉儿或拨鱼儿放在水中，几只瓷罐里面放着芝麻酱、酱油、醋、芥末、腌胡萝卜、蒜汁等佐料，卖时用小刀将扒糕切成小菱角块，凉粉打成条，浇上佐料，吃在口中非常清爽。
吆唤为“扒糕哇，筋道酸辣呀”。

卖臭豆腐的
卖臭豆腐乃本小利薄之生意，故多老弱者为之。自前门外延寿寺街王致和趸货，肩挑或篮挎串巷叫卖，吆唤为“酱豆腐——臭豆腐”，“腐”字读音甚轻，如“佛”。带卤虾小菜者，吆唤“酱豆腐——臭豆腐，卤虾小菜儿酱黄瓜”。吃时在臭豆腐上浇些炸花椒油、炸辣椒油或香油，其味益美。

卖冰核儿的
入伏以后闷热难当，辄思冷饮。其时京中各冰窖具已卖冰，贫家儿童自冰窖趸得小块碎冰串巷叫卖，其吆唤为“冰核儿来，败火”。
卖蝈蝈的
蝈蝈亦做蛞蛞，古名螽斯，生田间，食禾黍之茎叶，害虫也。其前翼振之发声。伏天辳民捕来置于黍杆结栅之笼，进城叫卖。居民买至家中，悬诸檐头树下，终日呱呱鸣叫，用以消长夏之寂。
又京中有闲之人，喜于冬日蓄养此物，置于牙镶金嵌之葫芦中，食以嫩豆芽、鲜萝卜丝，揣于怀中。隆冬之际突有虫鸣，博得四座嘘叹，主人亦颇自得也。

卖茉莉花的
贩者挽一小篮，内铺蓝布，将茉莉花、玉兰花以细铜丝数朵串成一把，放在篮内盖以湿布，串巷叫卖。妇女买来，配在旗袍领扣或第二纽扣上，花色素雅，幽香盈怀。吆唤为“买玉兰花来唉”。旧京行规，小贩从不入户，唯卖花与卖河鲜者，可进入大门。

卖河鲜儿的
六、七月间，京城内外水域中所产之莲蓬、菱角、茨菇、芡实陆续成熟。小贩挎一撇沿提篮，内盛莲蓬数把，生熟菱角，熟芡实（名为鸡米）以及鲜核桃等。老菱角则以夹剪破两、三个口，以便剥食。售出之货以鲜荷叶包之，其味清香。唯此类小贩可唤进宅门，其他则不可。

卖老鸡头的
老鸡头者，正名芡实，生于河塘，叶如蒲团开白花，秋后结实鹅卵大小。外皮生软刺，内有数十硬壳子粒，煮熟剥食其仁。贩者担两席篓，吆唤为“咦耶买来，老鸡头喂——才上河唉”。

打瓢卖山货的
担上挂一葫芦瓢，贩者口不吆唤，边走边敲击出有节奏之花点儿。担上有蒸物用之水屉、马勺、笊篱、擦床、笸箩、糊刷、掸子、刷子等竹木棕藤制成之生活用具。
随时代之变迁，许多物品如补袜子板用之袜板，烘烤衣物、接子之烘笼，洗衣用之钱板儿已不复用或逐渐淘汰，其他亦为塑料、尼龙等新材料所代矣。

卖鸡冠花儿和毛豆棵的
中秋祭月，除瓜果、月饼外，尚有毛豆棵及鸡冠花，置于供桌或插于月亮码两旁。故节前即有城郊农民卖此，将毛豆棵四五株为一把儿，配以鸡冠花一并叫卖。

卖香果的
八月初新果上市，有香果者俗名虎拉车，色味其色青红相映；另有槟子者，其色殷红，脆甜而带酸味。此两者亦祭月之果品也。

卖杏仁茶的
杏仁荼为老北京饮用早点食品之一，以细罗米面或水磨米粉熬成糊浆，煮时加入杏仁，香味浓郁。盛于碗内再加白糖、桂花，佐以烧饼、油鬼，极美之早点也。

卖豆腐脑儿的
担之一边为一坛子，将用石膏点成之豆腐脑置入坛中，外加棉套保温。担之另一边放一大铜钵，内盛以黄花、木耳、口蘑、肉片打成之卤汁。卖时先用一短柄小铜勺盛豆腐于碗里，再浇以卤汁及烂蒜，吆唤为“豆腐脑儿热唉”。
清真则打羊肉卤。

卖馄饨的
傍晚上市或卖至深夜。担之一端为一木柜, 小抽屉分别放面皮、佐料和鸡蛋，小格内放碗、匙，最下为一清水桶。柜上放一大碗肉馅以及酱油、醋瓶。担之另一端为火炉，锅内以铁篦子隔开，一半煮一只鸡，一半为煮馄饨之汤，遇有食客现煮现卖，吆唤为“馄饨开锅噢”。其声悠远泛于夜空。

卖油的
串巷卖食用之香油、花生油，手击一只大桑木梆子，声甚响亮。

卖大挂山里红的
深秋时节山里红上市，街头庙会则有卖山里红者。将山里红用细麻线串成念珠状，挎在肋间肘上高声叫卖，吆唤为“还有两挂咧，大山里红”。 喝鸡鸭的
贩者担竹笼，上罩网络，串巷收购居民家养之家禽，再卖予饭馆或作坊，吆唤为“鸡鸭换钱”。

卖蛐蛐的
入秋京中便兴玩蟋蟀，豢养佳种，储以名盆，争雄齿斗，一博数金，此皆闲绅富豪之乐事也。民间小孩子们亦竞相交斗，乐此不疲，但其规模举动自是等而下之者。蟋蟀之来皆由贩者自城郊捉来摆摊出售，其中或有佳者，则提出另置罐中。其他体小肢弱及帮儿头、老米嘴等不堪啮斗者，悉置于大柳罐中供小孩选购，名曰“抓大篓”。

卖卤煮炸豆腐的
傍晚串街叫卖，担之一头有火炉，上坐一大砂锅，以花椒、大料、茴香、盐水煮切成三角形之炸豆腐和豆面炸丸子，盛在碗内加香菜、醋和辣椒糊。担之另一头为圆笼，内储干丸、炸豆腐、清水桶。吆唤为“卤煮喂，炸豆腐——炸丸子开锅”。

卖豆汁儿麻豆腐
豆汁儿与麻豆腐皆为老北京人所喜者。麻豆腐以羊油炸酱炒之，俏以青豆，爱吃辣者可加些炸辣椒油，其味甚美。煮熟之豆汁市上有摊铺，串巷有担、车。居家则买生豆汁自熬，故贩者自粉房趸来生豆汁、麻豆腐串街叫卖，吆唤为“甜酸来豆汁――麻豆腐”。

豆汁儿摊儿
老北京爱喝豆汁，街头肆中设摊开店，以便行人就饮。其味甘酸适口，更佐以辣咸菜，益增其美也。其咸菜有青腌水芥，切为细丝，拌以辣椒油；或腌苤兰丝、酱干螺、银苗。随汤赠菜吃完再添，从不计钱。除卖豆汁外，还卖芝麻酱烧饼、马蹄烧饼、薄脆、焦圈等炸食。

约零炭的
旧京居民炉灶皆用木炭、劈柴引火，每日午后即有卖炭者，以荆条筐、竹筐装以木炭和劈柴串巷叫卖，口呼“约零炭来”，手摇大鼓，咕咚作响。传统相声段子《三棒鼓》，最后亦提到卖炭的鼓声。三十年代末此业渐无。 卖胡盐者
旧时晨起漱口刷牙，尚无牙膏，只有牙粉，一般民众多用焙炒盐刷牙。庙会中有专卖者，以食盐经火焙炒研细，加以薄荷、豆蔻、砂仁等香料，包成小纸包零售之。

卖砂锅者
旧时炊爨釜甑除铸铁外，即为砂质，以其无锈味、耐高温、好用而价廉，颇受百姓欢迎。其浅帮者可煮熬；深腹者叫鼓子，可煨炖。薄者砂壶、砂吊煮水煎药最宜。更有表面多孔名为支炉，用以烙发面饼为老北京人所喜食者。京西门头沟斋堂一带农民取土烧窑，秋冬之际推车肩担进城叫卖。所谓“燕地之人，泥锅作饭斗量柴”即指此也。 卖估衣者
大街设摊支铺板铺苇席，将半旧成衣堆如小山，贩者逐件展示与过路行人，口中吆喝估衣之颜色、款式、面料，如“花丝缂的里儿,印度绸的面儿”，或“地道贡缎大尺码的青马褂儿”等语。行人驻足围观，且时有成交。旧京前门外，东、西四牌楼皆有估衣摊，故北京儿谣中有“四牌楼东，四牌楼西，四牌楼底下卖估衣，我问估衣怎么卖，大红氅衣二两七”。其货源大多系当铺死票之物。 鞋摊儿
把半旧儿之鞋刷洗干净，千层底上涂以胶合大白，或以青灰水刷染鞋帮，打扮一番街头出售。另有以旧材料加工而成新鞋者，以其置于地上，故又戏称之为“低头斋”。

卖糖葫芦的（一）
糖葫芦为北京名小吃。其品种繁多，制作精细，有白海棠、山药、橘子瓣、葡萄珠，更有以山里红切挖镶填豆沙嵌以瓜子，或山药嵌以金糕、配色好看。京城中以前门外大栅栏之九龙斋为最驰名。下街的小贩一提梁木盘，上摆各色糖葫芦，吆喝为“葫芦儿——冰糖的”。

此类小贩多带签筒子，与顾客赌博，如牌九之比点，赢者可得糖葫芦数支。另有卖肥卤鸡者，亦带签筒子。

卖糖葫芦的(二)
此类糖葫芦担所售之货精粗俱全，乃大路货也。串街叫卖，其吆唤亦为“葫芦冰糖的”。

卖糖葫芦的(三)
此类糖葫芦乃以黍米、饴糖，俗称“小糖子”，白色流态涂刷于山里红或黑枣串上，是为最粗质之糖葫芦也。贩者扛一稻草把子，上插数十支糖葫芦串街叫卖。

卖烤白薯的
入冬以来即有卖烤白薯者。以铁筒作炉腔，内生火炉，将入窖后的好白薯置于炉中架上，时以夹剪翻挪，烤熟后以小笤帚刷去表面浮土，揭皮露瓤则香味诱人矣，冬日捧食亦可暖手。此类贩者多系固定之常摊，不甚游走，吆唤为“烤的热乎”。

卖锅底白薯的
入冬以后卖蒸白薯者，推一独轮车带火炉，大铁锅内蒸白薯。晨起即有叫卖者，待至午前所剩无多，但均呈红黄色熟烂如泥，名之为“锅底儿”。盛时再涂以锅心蜜汁，味道香甜，其甜美胜于新蒸者，贩者则吆唤为“锅底儿咧赛栗子了”。

卖水萝卜的
夜晚串街叫卖，背一荆条筐，内装心里美水萝卜，盖以小棉被。将顾客选好之萝卜以小刀旋开外皮，将萝卜心切成竖条。行刀之时轻轻晃动，萝卜咔咔作响，以显嫩脆。吆唤为“赛梨来耶――辣来换钱”，其声悠扬婉转，回萦于夜空之中，亦寒冬之一景也。

卖羊头肉的
秋冬之际，多于晚间串街叫卖。贩者担一扁圆竹筐，里内放清水羊头，将羊脸子肉片切甚薄，再以大牛犄角撒上花椒胡盐，佐酒之佳肴也。
又其椒盐研磨极细，故北京有歇后语云“卖羊头肉的回家――不够细言”，谐音细盐，即喻与某人不过细话，泛泛之交而已。

羊肉床子(一)
专卖牛羊肉之店，老北京呼为“羊肉床子”。木案临窗，秤盘、秤坨皆为黄铜制者，上方悬一排双出的铜钩，挂以牛羊肉，带熟肉者置于大铜盘上。门外木架挂灌好之羊肠，盆内放羊肚。
回教买卖好清洁，举凡木器皆用碱水刷成白碴儿，铜器饰件亦擦磨光亮，店堂亦清洁整洁。

羊肉床子(二)
除卖牛羊肉外，有带熟食者，入冬多卖羊肉白菜馅包子，热包子以白菜叶盛之，味美而价廉也。另有糖发糕径二尺厚三、四寸，松软可口。其他尚有芝麻酱糖火烧、桂花浑糖墩儿饽饽、糖耳朵等小吃。小伙计在门口吆唤“新屉的唉，热包儿，热的咧，发面的包儿又得咧”。

卖锅饼的
山东、河北一带擅制面食干粮，其中以锅饼为最，全以硬面略加椒盐，入木范印成花纹，径可二尺，厚二寸许，以镗烙制而成。因水份极少，故少置数十日不坏。售时可论斤约，亦可以小刀割售。一般多设摊街上、车口、饭摊附近．不吆喚。

吃瞪眼儿食
贩者自马肉作坊趸来煮熟之大牲口肉，再改刀儿置于汤中。食客由锅中自取，每夹一块肉，贩者则以铜钱为筹，计其食数。即使数人同时下箸，贩者亦从容计码，罔有差错。故称此为瞪眼食也。四十年代中此业即无存矣。

卖切糕的
街头设常摊，以黄米面、红小豆、红枣蒸制成糕，售时以刀切成块状，插上竹籖，买主持而食之。业此者多清真回民，除卖切糕外或按季节，如正月卖元宵，五月卖粽子，春节卖年糕坨及黄白两色年糕作为供品之用。又其货车、案板、钱筒、木勺、切刀皆镶以红铜、黄铜饰件，甚是好看。

卖半空儿的
秋后花生上场，选出上好者，剩下空瘪半瓤者，以砂炒熟名为“半空儿”。此类生意多小孩为之，将半空花生装入洋面口袋，两端封死，边开一小口，卖时用手抓掏，故又称“抓半空儿”。吆唤为“满瓤的多给，空儿来一大捧”。

卖耳挖子者
自制耳挖勺、牙籖、胡梳、痒痒挠等竹制小什物，业此者多老翁，手击呱哒板，蹒跚过市叫卖，竟日所得不过铜板几枚而已。

卖蒲帘子狗窝者
京城居民皆睡砖炕，砖上铺稻草帘子和苇席，入冬以来城郊农民有业此者，用蒲草和稻草编织而成。另以稻草编制狗窝一并叫卖，其形为一圆篓，窦口在旁。

卖支锅瓦儿者
平民以火炉做饭架锅用之灶具，用碎砖头加工磨制而成，三个为一副。除支锅瓦外兼卖插熏蚊香之香墩。此类货担营利甚微，多老弱者为之。

卖夜壶的
冬天夜长，上年纪者起夜犹频，故多备此物，晚间始有卖者，或挽篮或背筐，吆唤只两字“夜壶――”。尾音拖长，其声悲凉，杂于朔风呼啸之中，愈增严冬之寒瑟也。

卖擦铜药者
庙会中之小买卖也。设地售小包擦铜药，以香灰、滑石粉、碱面，等研成，当场边擦边吆唤，以招徕过客。

香蜡铺
香蜡铺者，以专营祭祀用之香、蜡、神纸为主，另售洗脸用之胰子球及洗发用之桃形碱锭，名为桃儿碱。胰子则以猪胰脏为原料，加碱及香料合以白荞面，揉成球状，名为猪胰子。店堂一角置石磨一盘，小伙计推磨磨猪胰子。
此业20世纪五十年代即无矣。

卖蒸芸豆的
将芸豆煮熟串街叫卖。一般多将芸豆盛入布兜中，揉碎并拍成饼状，撒以花椒盐。吆唤为“烫手热耶，烂的嘞芸豆”。

卖牛筋儿豌豆的
秋雨连绵之际，贫家小孩煮豌豆，冒雨串街叫卖。其豆虽不熟烂但颇耐咀嚼，亦得滋味。吆唤为“赛过牛筋儿嘞，多给来豌——豆唉”。其声悠扬凄宛，伴以淅沥雨声，益增秋思悲怆之情。

卖花儿样子的
专卖妇女刺绣用的花样子，以粉帘纸十数张为一摞，全以圆口各型刀子（俗称月子）刻成，纹样绮丽，刀工纤巧，方圆曲直各适其形。其中常用者如鞋头、鞋帮、枕头顶儿、褡裢儿、靴衣儿、荷包、扇套、眼镜盒等等。内容多花鸟鱼虫、吉祥喜庆之祝，如四季花、喜上梅稍、鸳鸯卧莲、凤凰牡丹、鹿鹤同春、三多九如、子孙万代等等。贩者设摊于避风处，挂一青布或蓝布，上别各色花样，任人选购。

卖耳帽
数九以后滴水成冰，户外行人蜷身袖手以避风寒，耳帽乃应时之物。街头有卖者取兔、猫等皮制成环状或壳状者以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