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梨子

偶尔不见

　　对于每天被雾霾团团包围、被噪音阵阵击打、被堵车重重困扰的我来说，能够居住在群山环绕的乡村，门前花香，屋后鸟鸣，分享田园般的闲暇生活，心被幸福填充得满满的。

早晨散步，从住地出发，顺着路绕了一个大弯，来到山后一栋独立的农家。

一位看上去六十多岁的大爷站在门口，看见陌生的我走过来，冲着我笑笑。我在屋前坪地停了下来，和大爷搭讪，问他年龄，夸他红光满面，精神很好，说一些他的房子朝向好，盖得有气派的话。说话的当儿，我发现不远处坪地边上有一棵梨树。

孤零零的梨树应该有许多年头了，众多苍韧的枝干，光溜溜从地坪下的坡面向上伸展开来。入秋的时候，叶子不太密，一个个圆圆的黄褐色梨子密集悬在空中，在透着光亮的绿叶衬托下，散发出成熟的生机，充满了丰收的喜气，甚是耀眼。

空空的肚子，禁不住它的诱惑，我开口向大爷请求，能不能让我摘一个尝尝？大爷欣然点头，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吃个把梨子没有问题，恐怕不一定好吃。

　　就当我准备上前走向梨树摘梨之时，门内冲出一个身穿红色T恤的小男孩，越过老人，抢在我前面，从坪地上猛地跳下去，一步登上梨树主干叉，顺着树枝便爬了上去。

原来小孩听到我们的对话，捷足先登上树摘梨了。小家伙从容的姿态、敏捷的身手，于无声处透露出的千锤百炼的过硬功夫，让我非常惊讶之外，心里腾起一丝感激。

此时此刻，晓光明亮，山风轻拂，我心里感慨道，这里的风景真好，这里的人真好。马上又可以品尝树上新鲜的梨子了，快乐在我的眼前蹦跶得不可收拾。

忽然，一个带着当地口音的重重喝声从身后传来，完全听不懂说的是什么。只见树上伸手正够着梨子的小孩缓缓收回手，慢慢溜了下来树枝，站在分叉的树干上，脸色流露尴尬的笑。

我回过头，一位大娘脸色沉沉地挥着手走了过来，嘟噜着还在说些什么。不用解释就可以明白，她喝住了小孩摘梨，不同意送梨子给陌生的我。此时的大爷对着大娘嘀咕着，脸上的笑容没有了。

　　我连忙笑道，伸出一个指头对大娘说，你家的梨子看上去太馋人了，我只要一个梨子尝尝行吗？大娘摇摇手。

我想，也许大娘不愿意白白送我梨子，便继续说，我不会让你吃亏，我给钱买行吗？你说一个梨子多少钱？大娘摇摇手，用生硬的普通话回答，不卖！

那多买点多给点钱呢？大娘脸上露出坚定的表情，依旧摇摇手，不卖就是不卖，一个都不卖！

旁边的大爷无奈地对着我陪笑，解释道，对不起，这棵树每年结的梨子不多，是不卖的，都是留给自己吃的，还要送亲戚朋友。

我尴尬地回答道，好的好的，大娘，梨子不买了，不吃了，你不要担心，我马上就走。

看得出来，大娘是家里的绝对权威，她的话是必须无条件服从的。一场欢喜就这样被大娘钢铁一般的意志给断送，一头雾水的我，不明白形势为什么会变化得如此之快。

我哭笑不得地向大爷和小孩挥手告别，转身灰溜溜离开，继续着我的散步。

慢慢走在路上琢磨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我渐渐解开心头的疙瘩。

　　是啊，自己出的好东西留给自己吃，天经地义，没有什么可以责备的。大娘不愿意盲目地给陌生人尝梨，应该是她的一贯原则。否则，走过路过的人，你来吃一个，他来吃一个，落不到什么人情，树上的梨子也会很快地消失。

后来说给钱也不让尝，也许知道梨子卖不了几个钱，干脆不卖。难道谁又会卖掉自己家一树梨子，然后再花钱去买同样的梨子吃呢？而大爷如此爽快地答应我的要求，或许是在我的甜言蜜语下，一时高兴，网开一面的破例。

我释然了，不由回顾那一树水灵灵令人垂涎三尺的梨子。我不得不惊叹，路边独门独户的农家房前的一树梨子，能在一个个白天黑夜中，面对不乏走过路过的行人，始终一个不少地悬挂在秋天的枝头。

虽然没有吃到梨子，但无论如何，打心眼里我还是要感谢大爷和小孩的慷慨好客，他们一样让我感受到了山里农家梨子的甜爽滋味。

同时，我也要感谢那位大娘的坦率，是她让我明白，无论你什么地位，无论你是否有钱，农家自己的梨子不是随便都可以吃得到的。

最后，还要感谢山村路上来来往往的依然保持着古朴民风的人们，成全了山里这么一棵硕果累累的梨树，让我看见农家门前一道亮丽的风景。【14.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