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蝼蚁？谁又为一口饭苟且偷生？

子恩

有人十元温饱，有人夜店撒钱，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谁是蝼蚁，谁又为一口饭苟且偷生。

08年那年我十七岁，独自在一个北方大城市讨生活。由于路途遥远，每次去工地的时候需要坐出租车，而这是自己人生中第二次坐出租车，上一次还是自己在县城参加中考，因迷路找不到考点时打的出租车，自己为此饿着肚子参加了两天考试（20块钱的打车费，那是我参加中考时两天的伙食费）。

中午下班的时候，只见工友们麻利的收拾完工具，然后双手在身上拍打了一通，把身上的尘土扑落干净后，就往楼下冲。回去的时候照例得挤公交车。我和工友们一起就跟着工头往公交站跟前走，由于正值中午下班的高峰，挤公交车的人很多，头戴着安全帽，穿着一身布满了混凝土的工服的我挤在公交车上的时候，简直有种“鸡”立鹤群的感觉。我的跟前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肥女人，对站在她跟前的我这个下苦人有些厌恶，每隔一秒就侧过头来皱一皱眉头朝我瞥一眼，由于车里的人实在太多，自己的身子一不小心碰了她一下肩膀，只见她把身子往里面猛的一缩，紧接着伸出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然后冲我眉头一皱：

“意思就是说离我滚远点！乡巴佬！”随后那个肥女人依旧不停地紧皱着眉头，十分厌恶的撇了几眼我这个浑身脏兮兮的农民工，好像躲瘟疫似的，一个劲地把自己的身子往里面挤，害怕我脏兮兮的衣服再一次碰到她那高贵的躯体，而我则被一种莫名的伤痛包裹着——一则是因为我的身份；二则是那位因那个自认为高贵的肥女人，为了躲我这个浑身脏兮兮的农民工而被她挤得缩成一团并呼吸困难的老太太。

而站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和我年龄差不多，好像高中模样的女学生，只见她鼻梁上架着一副高度数的眼镜，一边用手不停地扶着眼镜框，一边用那双清澈里夹杂着好奇的眼睛始终不停地上下打量着我，好像在欣赏一幅从未见过的油画。而我也从她的眼神里很难看懂什么——是鄙视还是怜悯！此刻的我突然间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

中午照例要在拥挤的人群里抢饭，残酷的现实早已逼迫着我，把十几年从课本上读过的“仁义廉耻”抛到脑后边去了，因为当下填饱肚子是眼前最为重要的事情。每到开饭的时候，三十几个人围在一口大铁锅抢着盛饭，然而身子弱小的我在人高马大的人群里挤着盛饭，有时候自己甚至连喝汤的机会都不曾拥有。这时候自己才明白“弱肉强食”这个成语是一个充满着怎样的血腥了。当自己最后一个终于盛到半碗米饭外加辣子拌洋芋丝的时候，苦涩的泪水依旧强势地模糊了我的双眼。

吃过午饭后，嫌路远就干脆不去宿舍里休息了，然后一个人独自蹲下来抱着自己，静静地坐在马路边的树荫下看这个繁华的北方城市。马路上的车辆来回地穿梭着，还有放学后匆匆归家的小青衿们，整齐的居民楼上一缕接一缕飘起淡淡的饭菜香。看着马路边飘落的黄叶，突然间有一种“正是凄凉时候，离人又在天涯”的伤感。此刻，多愁善感的自己突然间想起了家乡的那一缕缕熟悉的炊烟，身处异乡的自己依旧强烈地思念着那一缕缕直冲天空淡淡的黑烟，还有一碗没有绿色生命点缀，白的叫人发憷的片片面。如今当自己试图举目远眺家乡时却被无数座山峰挡住了视线，此刻，自己的耳边忽然间想起只有游子还能读懂的词句：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然而在他乡的这片的天空缺是艳阳高照，不知远在天边的父母是否依旧在烈日下劳作呢？“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此时的我才彻底的读懂了它，我才明白贝多芬弹奏的《命运交响曲》中的每一个令人心悸的音符的全部含义了。

七寸男儿有时候也会潸然泪下，尽管我的躯壳呆立着，可我的灵魂早已跪下了——原谅我曾经的软弱吧！

打工的生活简单而痛苦，每天干着一成不变的体力活。

凌晨六点一到，睡在用木板铺成的拥挤、潮湿的宿舍里的我，立刻被包工头吆喝着起了床，就在我急急忙忙穿衣服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衣服的胖男子一脸凶巴巴地冲着我吼道：

“妈的，起床了，！”接着又是一声生硬的命令式口吻高声尖叫道：

“妈的，赶紧取上家当干活，磨蹭啥哩，狗日的！”

正在深坑里干活的我，被老板叫了上来，并要我回去拿一个对话机，由于当时我走的心急，并没有听清楚老板到底是叫我回到宿舍再取一个对话机，还是到另一个工地取，最后当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另一个工地上去拿对话机的时候，只见工友们摇了摇头，并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回复我说这儿并没有多余的对话机，随后自己又折身返回老板所在的工地的时候，老板见我手里没有拿对话机的时候，就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道：

“你连一个对话机都拿不来，和一个饭桶有啥区别呢！”

流着汗坐在地上的我，还没有来得及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只能默默地低着头承受着老板狂风骤雨般的吼叫声，骂了一会儿后，老板又大声对着我吼道：

“赶紧到山脚下的那个驾驶室里取一个卷尺！”

老板见我依旧有些迟疑，害怕我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就特意对一个老汉说到：

“你给他‘翻译’一下！”

随后，只见那个老汉一边大声地对着我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听清“圣旨”后，当我走在下山的羊肠小道上的时候，苦涩而委屈的泪水又一次模糊了我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