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双抢”的碎片回忆

鱼乎

<p class="ql-block">  我参加生产队劳动是在15岁(虚岁)的时候,刚上初一。平日里是一放学扔了书包就往劳动人群的地方赶。也就给壮劳力打个下手,或者跟着老人们扬扬稻草,晒晒稻谷之类的“轻松活”。 </p><p class="ql-block"> 但时间长了,就觉着憋屈了——老是给人打下手,特别是跟着一大帮老太太太没面子了。这种感觉到了暑假就特别强烈。</p><p class="ql-block"> 因为是假期,有着连续的参加劳动时间,所以对于干什么活有自己的选择了——跟大人们一样,一大早汇聚到队长家门前,睡眼惺忪的队长走将出来,这个那个的吩咐一番,众人领命而去。而我们这些半大小孩多半是被忽略和遗忘的。</p><p class="ql-block"> 那没办法,只好自寻活路,或晒稻谷,或扬猪灰,整个一天下来,干得是无精打采的。而我有两个壮劳力的哥哥,所以有一段时间,我脱离了小伙伴的队伍,跟着哥哥们干起了大人的活。从猪棚里往外挑猪灰到田头,挑起一百五十斤的稻谷踩着颤颤巍巍的跳板上了船,或去米厂轧米或去粮仓粜谷。</p> <p class="ql-block"> 其中最难的就是挑稻捆。因为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挑稻捆中间是不许歇担的,必须一口气到达目的地。有人或许要问了,少装几个稻捆不就得了。你想,十五六岁,正是最争强好胜的年纪,怎么能轻易在大人们面前丢人现眼呢!于是乎,死要面子活受罪,担着与大人几乎一样高低的稻捆,咬牙奔波在狭小的田埂上。</p><p class="ql-block"> 印象中挑稻捆最尴尬的两个时刻都被我赶上了:下雨天和路远。下雨天抢收稻捆是从陈家坟到晒场,距离不远,也就一百来米,但那天真的是瓢泼大雨啊!</p><p class="ql-block"> 浸透了雨水的稻捆变得异常沉重,平时每头可以捆二十几个稻捆的,现在每头只能捆上四五个。这就使得要把担子放到肩上变得相当困难了——重心实在是太低,俯身钻下去,却怎么也站不起来;用手肘把担子提起来,对我们这些半大孩来说又勉为其难。临阵逃脱是不可能的,有好几次我都是在我大哥的帮助下,我才挑起了担子。</p><p class="ql-block"> 好不容易从烂泥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登上田塍,狭窄的田埂又光滑无比,每走一步,必须万分小心。雨水迎面吹来,弄得人睁不开眼睛,又从脖子和袖口肆无忌惮地钻进你的身子。</p><p class="ql-block"> 到了打谷场,全身再也没有一块干燥的地方,说真的,这样的艰辛我是第一次体会到,我恨透了这样的劳动环境,不瞒你说,那时我流泪了,只不过已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泪水了。</p> <p class="ql-block">  距离最远的一次挑稻捆,是从西南角的圩头到中心晒场。粗略估计一下,不下三四里地。一百五六十斤的稻捆,再加上一根粗粗的木棍压在肩上,真的让人苦不堪言。</p><p class="ql-block"> 几个回合下来,我已是气喘吁吁,腰酸背疼了。而大人们还是健步如飞的样子。原来这挑稻捆也不是纯体力活,虽然说中途不能歇担,但大人们会换肩,一边肩膀累了,他们会换到另一边的肩膀。我也尝试着这么做,不要说,换得不够果敢、熟练,就是勉强换成功了,左肩的承重力远远比不上右肩。最后没办法,只能在空担回去的时候偷懒了……</p><p class="ql-block"> 那天收工的时候,我将就吃了几口,几乎散架的我是爬到床上睡觉的。</p><p class="ql-block"> 还好,付出也有回报,当年在竹林里召开的“双抢”总结大会上,我和另一位小伙伴,由于能吃苦,干重活,受到了百分之十的工分的奖励。要知道,我的起评分才六分半(满分十二分)。这部分的奖励对我鼓舞也是很大的。</p> <p class="ql-block">  刚才在老家城桥的绿化带边徜徉,下过雨,水位上涨,河道中一片片“水葫芦”在漂流,这使我想起了以前参加集体劳动中最有趣的活——给生产队畜牧场捞水草。 </p><p class="ql-block"> 这一般是在“双抢”后期,重活不多了,但活儿琐碎。而我们最乐意干的活就是捞水草。基本情形是这样的:摇着三吨大小的木船,沿着西边的市河往北,然后右拐进入湾泾浜,午饭是自带的,午休就在铁路边的炮楼里,吃过饭后小憩一下,然后咿呀着船儿一路向东,折向大队部前的新开河,途经新泾浜回到畜牧场。卸了水草之后就收工回家。</p><p class="ql-block"> 不过有一点需要说明的是:当时捞的水草以“东阳草”居多,现在到处可见的“水葫芦”还是稀罕物。</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处于还在读书的状态,类似年纪的伙伴都已辍学。论劳动经验,我比不上他们,比如摇橹这活我就是不熟练。一旦我上手,船不是在河中央打漂,就是船头蹭上了河堤。所以,一般都不大愿意带我这样的生手上船。</p><p class="ql-block"> 幸亏伙伴中与我年龄相仿的一位是我大哥的小舅子。我主动请缨和他搭档,碍于情面他也不十分推脱,所以就有了这么一次难忘的捞水草之旅。</p> <p class="ql-block">  光阴荏苒,倏忽四十多年过去了。就在上个月,我在“巡视“城桥的绿道上与他不期而遇。令我惊讶的是,他的右手臂好像用夹板固定住了。一打听,说是“筋断了”。</p><p class="ql-block"> 自从那次捞水草之后,假期结束,我继续上学,他呢,拜我舅舅为师,做了木匠。其间虽有几次照面,但真正深交的机会并不多。如今在老家邂逅,发现彼此变化这么大,真的让人唏嘘不已,有道是:</p><p class="ql-block"> 久别重逢非少年,执杯相劝莫相拦。而今奔六重怀旧,人生难得惟有缘。畅叙当年人和事,青春年少时再现。只因桑梓多旧朋,最是深情故乡水。</p><p class="ql-block"> 2022.07.30于城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