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与青(9)打酸枣

古槐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我们的山沟里,有一种红色的生命,让我终身难忘。那便是酸枣!</p><p class="ql-block"> 酸枣虽卑微,却很鲜红。它从不与林木争水分,不与庄稼争土壤,只是在人们不经意的地方,在缺土、缺水的沟边、悬崖上与世无争地生长着。一到秋天,它鲜红的小圆果一颗颗、一簇簇,象点缀在山里的红宝石。</p><p class="ql-block"> 酸枣树其实不是树,充其量也高不过三尺,长的奇形怪状,浑身带刺;它的花又小又黄,且开的时间很短犹如昙花一现。一年四季也只有到了秋天,人们才会注意到它。</p><p class="ql-block"> 这不,刚过了八月十五,我们的农中学校就放假一星期,打酸枣!</p><p class="ql-block">酸枣有极高的药用价值,据《本草纲木》记载,酸枣主祛邪气,安神养心,轻身延年。</p><p class="ql-block"> 每年秋天供销社收购酸枣,社员们收购价是每斤八分钱,学生的收购价是一毛钱,因为学生是勤工俭学,供销社给特价收购。我们学校规定每人四十斤任务,根据是每个学期学杂费四块钱,完成了这个定量正好可以免去一个学期的学杂费。</p><p class="ql-block"> 在放假回家的路上我和班长向前进同行。他有点发愁说:“我们村根本就没有酸枣树,我这个学期又要被扣四块钱了。”我问他:“在我们村酸枣树到处都是,你们村怎么能没有呢?是不是你偷懒不想打?”他说:“你没有去过我们村,紧挨个煤窑,把地都坏了,哪有酸枣。”看他这么认真,我就说:“那你到就来我们村打吧,保证叫你完成任务。”他就高兴地搂住了我的肩膀。</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向前进早早地就来了我家,我准备了两把一丈多长的枣树杆和两个粮袋,母亲还给我们带了干粮,我们就出发了。我们村路边上、地头旁到处是酸枣,他很兴奋,一见就要打,我告诉他不要浪费时间。我带着他爬了一道梁,拐下一面坡,来到一个沟里,满满一沟全是酸枣丛,枝蔓重重叠叠,密密麻麻,枝头红果累累,又圆又大。他惊奇地说:“太好了,有这样的好地方以后我就再不发愁打酸枣了”,我告诉他这里叫“酸枣凹”。</p><p class="ql-block"> 我们两个轮起枣杆开始打,一边打我一边告诉他,酸枣就要打,今年把旧枝蔓打折了,明年才会长出更多新的枝蔓,越打越茂盛。打了一阵之后,我们就顺着斜坡攀缘而下,鲜红的酸枣铺满一地,我们就双手一捧一捧地往粮袋里装。晌午,我们就躺在酸枣坡上,吃了干粮,晒着初秋暖暖的太阳,睡着了……</p><p class="ql-block"> 第三天我们就打满了两大粮袋,父亲一称,一袋是八十多斤,一袋七十多斤,我把多的给了他。当夕阳映红了山村的时候,我把他送到村口,他扛着沉甸甸的酸枣袋,在山路上踉踉跄跄地走了。</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里,我突然感觉到很孤单。他和我一盘土炕上睡了两夜,在酸枣凹的山坡上滚了三天,今天他走了,我很想念他。</p><p class="ql-block"> 就在离学校交酸枣的前一天中午,我正在家里吃午饭,突然街门咣的一声被撞开了。我出来一看,是向前进。他正担着满满一担煤,破门而入,他个子不高,被那两个箩筐压的更低了,他脸上一道道被煤染黑的汗印,成了个大花脸……</p><p class="ql-block"> 他们村虽然没有酸枣,可是有个煤窑,我们村没有煤,他见我家每天烧柴火,就给担来一担煤,他村离我们村五六里地,都是爬山路,这让我感动不已。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父亲跟他拉家常,他一说他父亲的名字,我父亲一听就高兴了:“原来你是老向家孩呀,老向是四川人,老红军。我们经常开会,是老熟人了。”我这才知道他父亲原来是老红军。我父亲虽然是老八路,可是老八路多的是,而老红军在我们公社就他一个,全县也不过就四五个,所以他父亲名气很大,我们就更加亲近了。</p><p class="ql-block"> 下午他要我去他家看看,我就去了,见了他父亲。只见他矮个子,嗓门很高。老人告诉我,给向前进起这个名字就是为了纪念长征。他讲起了当年红军到了陕北后,他们又去征西打马家军,到了新疆全军覆没,他是一路讨吃要饭才回到延安的,他身上负了好几处伤,到现在腿上还有弹片没有取出来,抗战和解放战争胜利后他就被安置到我们县当了农民,种了一辈子地。我听着他的传奇经历,看着他结实而矮小的身板,我不知怎么就联想到酸枣树,那么微小却那么鲜红……</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们到学校各自交了四十斤打酸枣,圆满完成了任务。晚饭后,我找到前进,我提议要和做结拜弟兄,我们一拍即合。他比我大三岁,我自然要叫他哥了。他说:“我们不要旧社会那一套,不拜天不拜地,就是老红军、老八路子弟,红色革命友谊,也不分年龄大小,你也不要叫我哥。”</p><p class="ql-block"> 我俩就这样打酸枣结成了兄弟友谊。这也是我一生中结下的第一个好朋友,我们的友情象酸枣树那样,根相连,手相牵,虽微小如斗,却永不退色……(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