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故城（吐鲁番）之恋【诗话散文】

作文纵横（上海刘斌）

　　 亘古西域，

漫诉奇缘。

东方庞贝，

思考纷繁。

时间驻足，

精神阑珊。

高昌故城哟，你张开两对翅膀恰如摇篮，摇篮里蕴藏着不朽的黄土册页， 册页恰如睡莲，睡了一千年！

此起彼伏的断壁残垣哟，是黄土册页凄美的情；摇摇曳曳的横流沧桑哟，是黄土册页苦涩的爱。人们哟，能够想象出南京路万头攒动的不眠，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出——25种语言在一朵睡莲上风云际会的豪迈！能够想象出东方明珠千姿百态的潇洒，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出——18种文字在一个官署里摩肩接踵，甚至不同民族的怀春少女和钟情少男的灵魂交媾。

此时此地哟，这儿只有黄色一种语言：风睡时，凝固着沙浪语符；风醒时，抽芽漫天标点。黄色语言书写着感慨：坡缓如腹，岭环如线，古城遗风，沙瀑如云，风种万壑，云栽千沟，故城黄山，浴沙阑珊，岁月高悬，沧桑无奈，噫吁嚱！

现在，我用衰弱的脚步一点点阅读着高昌故城这页活着的历史。我用一点一点脚步破解对你的肤浅，甚至可以说是歪曲，毕竟我是以今天的眼光看你，就像以今天眼光看待文革那场噩梦的年轻人，无理由的派生对文革的向往，一样不可思议。

所以，我请求神灵不要怪罪。忆往昔，新旧石器里居住的一枚石叶述说；327年置高昌郡，460年称王，502年建王朝，有出土的一个角质杯、泥塑马、木牛，葡萄干、馕，和一幅杨贵妃李隆基的头像与蛇身组合的伏羲女娲绢画为证，说明吐鲁番高昌国是文明沸腾地，世外一桃园。

如今，环城一对翅膀十分明显裸露三四个台阶的肋骨，翅膀无法用绿色的微笑吻蓝天。我不知道这是文明的价值还是灾祸的嫁妆。但文明确实真实存在，并不因城市失踪而失踪：干尸，都保持了原来的模样，在清朝的干尸身上那腚蓝的棉袍竟然如新。什么防腐剂？在今天都不可思议。那冥冥世界仿佛有仲夏独凉，鱼戏游人，鸪叫蝉蛹，几多休闲！真实的故城现场，数尺牛尾抖爽风，百丈遐想入梦幻；活着的干尸是真实在故城里的人们，收获浊躁，寻食竟跑。在吐鲁番是现场的真实和博物馆的真实的珠联璧合，所以，小桥流水人家静，古道西风壮马颤的千年生活，就沿着二者结合飘如织炊烟，溢如畅酒香，冰凌从天山垂，柴烟在故城暖。

眼下，一座城池空空，尸骸活在博物馆。时间也是干尸——在城毁的瞬间与停摆的城市呼吸一起永恒。这就是穆斯林、拜火教和诸多宗教和睦共处的地平线，都追求永恒，这永恒就是包容。秦始皇真的统一中国了吗？答案在这里是否定的，他焚书坑儒灭口怎么能叫统一？只有包容25种语言18种文字在一个城里，这才是大一统。统一的旋律是神圣的不可侵犯的爱。故城在、干尸在、一杯杯黄土在，许许多多人为什么对这种包容的爱胸怀视而不见。有了活字印刷，记录在书上的历史往往成为杜撰，倒不如黄土的书。这就是我为什么像个孩子，不远万里饶有兴致地看一杯杯黄土、一座座残垣断壁的理由。故城，你也像一个天真的孩子站立在千年的沧桑里证明——包容的伟大。你也像个纯洁的孩子被岁月之狼一口口撕扯得体无完肤、面目全非，而真实不改。在千年沧桑的怀里，你被肆虐的没有了城的模样，你还不如干尸在风沙怀里能全其完身，但你是不倒的胡杨。保全身的干尸可以没有思想，而你拒绝进入沙漠里是为了不放弃思想横溢，所以你就是神灵，你就是黄土的甲骨文——难怪，玄奘一步步地走近你，一点点地阅读你。我如今也来朝圣你，我不敢像玄奘那样举头望四野，但我敢扶胸与老鹰共哀鸣：故城今犹在，楼舍瓦未全，黄山抱城共，黄色枯萎红，猛现一奇城，山在城外悬。

高昌故城哟，你站在千年的风雨里，太累了，但我仍然嗅到了你人头攒动的氛围，或许是天空与群山相连那一片混沌派生出你当年那挥之不去的——熙熙攘攘。故城哟，我已经接近了你。你的千年不变卫士——骆驼刺站立着迎接我。我知道这不是玄奘接受的礼节。这些卫士是当年城边那无限的矮小之民，它们不堪沧桑的重负在时间里落荒而逃，骆驼刺是它们留下的足迹。大米粒的果实，枝的尽头都是首匕。匕首是褐色的，似针般的锐利。那是沧桑之火淬炼的风铃——唤醒节水的思考，唤醒端坐在主枝和末枝交界处那一角硬币大小的椭圆绿叶的美丽，唤醒一片片绿叶似的灯笼果实。为了迎接，当然不是我，有许多骆驼刺成为了类似胡杨树的死而不倒、倒而不朽的仪仗队。我——谢谢你们的千年等待！在夹道欢迎群众里还有沙漠野西瓜的靓丽少女。这些少女每一位都有一条带椭圆绿叶配饰的长长绸带，或许我们可以把一条似青蛇的长长的藤看成是少女的苗条腰身，她们交织成为一座城堡后，又伸出城堡向外望，这种水母的队形也是太阳的舞蹈符号。最为令人惊诧的是——在末枝的尽头擎着一个五瓣白花的摇篮，白色花蕊——向黄色的戈壁宣战！岁月熏陶后白色成为淡蓝绿线画出的野西瓜。这是轻盈到成熟舞姿的演绎，奇异的舞女，奇异的舞蹈，让千年后的朝圣者诚惶诚恐。高昌故城哟，我只不过是一个你的过客而已，你举办如此盛大的仪仗队，我受之有愧；高昌故城哟，我只不过是茫茫沧海中的一颗粒，有你如此空前绝后的群众欢迎，我几近无地自容；高昌故城哟，我只有一点点不规则的思考，在你借用残垣断壁来沉淀精神的历史活页面前，我真的鄙陋！在你崇高面前，我抚摸仅仅用泥土和砂石合在一起形成的坯与坯垒砌的雄伟门楼，我感叹这简陋里的妙想奇思！仅仅用泥和草的浆勾缝，就有千年韧力，我感叹这种道法自然！上海莲花路使用钢筋水泥不到一年就“楼倒倒” ，看来万事万物都应该遵循道法自然。故城睡莲哟，嗟夫！避乱的桃花源，这里不会有丝竹之乱耳，不会有伏案牍之劳形。这里有静谷悟禅黄桷树，这里有欢乐愈近烦恼愈远的钓鱼台，我忽然想起灵魂的号码——比如龙眼井、八角井、上天梯、古军营……蚂蚁生畏的皇洞、地道洞以及天池、财库的遗址，在灵魂的号码里，故城入骨三分。

我怀着忐忑走进故城。城里的高低不平、大大小小、奇奇怪怪、零零星星的残垣断壁永恒地舞蹈着“高昌”的繁荣；城里的高低不平、大大小小、奇奇怪怪、零零星星的残垣断壁永恒地张扬25种语言18种文字包容一统的大气；城里的高低不平、大大小小、奇奇怪怪、零零星星的残垣断壁永恒地述说一场亘古文明与亘古沧桑的博弈。这里永恒着一场思想与思想的你死我活，这里永恒着一场灵魂与灵魂的温泉浴。而城中的一大片、一大片矮矮的断垣之地，原来是平民的矮小房居。它们可能在第一次的暴风雨中就被夷为平地，但这灾难无疑让它们新生。看起来，高大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夷为平地的有秦朝的阿房宫、有唐朝的乾清殿，唯一这里没有，看起来，除了生土天生的免疫力外，就是这里地广人稀而少了人害。让历史成为一页任何权威都无法更改的功劳，非你莫属——高昌故城！兴奋至极，我登上了城墙。站在高高的城墙——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熙熙攘攘25种人的超市川流不息；我听到了——25种语言叫买叫卖的海啸喧天！我仿佛与手中擎举着18种文字的使者——擦肩而过！我不敢用繁华这个浅薄的字眼，即使是盛世的字眼也无济于事。我在上海生活，前几年的新年踩踏事件的人海空前估计可以与它相媲，但我估计当时主要是一种汉语，即使有一些外国游客也不会有25种语言在浦江回荡。鱼山八景、嘉陵萦带、沙滩响雨、古洞流泉这些无法与25种语言之美相比肩。相反，吐鲁番的一棵古树，一缕如梳轻风，一片火焰山的如锦、如翠之焰，我似乎都可以听到18种语言的绰约、嘹亮和九曲回肠的韵律。吐鲁番的故城成为点点滴滴的纯净，丝丝缕缕的澄澈，是另一种灵音，漫漶在我心灵深处，盈漾在我精神花园。今后，我的灵魂将长夜不眠在你的明眸里，我的灵魂将复活在你的虔诚中，鸩饮如蜜。用诚心说服了走进活生生故城的妄心，我的精神就在故城精神苔藓中长出野花，点缀一袭袈裟，点透一泓神水，点醒一双石头的脚印。如此，在故城面前犹如在千年面前披拂着你的苍茫，你的25种语言会盟的坦荡，我只有像故城一块坯，才能身临其境去品鉴故城不朽的人性之真，人性之善，人性之美。

亘古的故城哟，你莫要再漫诉奇缘了吧？我的一颗心已栽种在你的残垣断壁上——挂了果，那果是你灵魂点亮的眼睛——永远阑珊！永恒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