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读书：《这里是江南》23、扁豆花如蝶翩跹过秋风

琪琪(^_^)

作者：谈正衡

诵读：琪   琪

图片：选自网络

第一辑：江南美食——扁豆花如蝶翩跹过秋风

      扁豆形如柳眉，更似新月，故在我们老家被叫作月亮菜，很有点新月照清溪的诗意。
      扁豆好养，只要做个脸盆大的墩子，下点底肥，撂上两粒豆种，三五日小苗萌出，在风里摇着稚拙的宽卵形嫩叶，颤着纤细的藤缠绕于周围，攀到了篱墙上。初夏时一场又一场雨水，会让它们蓄足力量，依形就势，盘旋蔓延，不多日就将整个篱墙变成一片浓绿。有时甚至会缠到晾衣绳上，要是不留神给攀上高高树梢头并开出一路撒欢儿的繁花，你只能等候收获黑皱的老扁豆了。
      扁豆有白色和紫色之分。白扁豆俗称洋扁豆，阔而肥厚，白皮白肉，豆粒饱满，富足而优雅。一簇簇白花，如一只只振翅欲飞的蝴蝶，藤子攀到哪里这些白蝴蝶就飞聚到哪里。紫扁豆身形苗条而饱满，一嘟噜一嘟噜紫色蝶形花开出来时，头挨着头肩抵着肩，嚷嚷着吵闹着谁也不让谁，前面结了豆荚，后面继续还在开，一直开进深秋里。紫扁豆老了，豆粒黑亮诱人，且有道白痕如喜鹊的羽毛，故紫扁豆又名鹊豆。你白扁豆也好，紫扁豆也好，从篱墙上采下来后，都得在灶间收拾，一掐一拉，撕去弓弦和弓背处的两缕筋络，折成几截，在水里稍稍捞一下，等待下锅。       扁豆最常做的一道菜就是干煸。锅里放油，投大料炸出香味，放入肉片煸炒断生，加入姜、蒜、酱油、精盐，视肉上色，投入用开水烫透的扁豆翻炒几下，加少许水，略焖一会儿，肉片鲜香，扁豆绵软而有韧性，并能保持色泽碧绿。这样的菜端上桌，几乎所有的筷子都抄向扁豆，最后，剩在碗里的只有肉片。用火腿肉炒扁豆，亦同此理。将扁豆码着斜切成丝，热油锅干炒，再佐以青红辣椒丝和一定量的蒜蓉，还有那么一点点芝麻酱，顷刻便是清香可可口了。扁豆烧五花肉较省事，先把五花肉加老抽、糖、盐烧上色，烧出油，再投进经开水焯过的扁豆及蒜瓣，盖锅焖到最后收汁就是了。这样焖出来的扁豆，亮汪汪的吸饱油香，浸润得软绵可口，特别是那些绽离了豆荚的饱满豆粒，用筷子一颗颗挑入嘴里，能让你咂出悠远岁月沉淀下来的那种甜糯和绵软。烹制豆类，不管是豇豆眉豆还是青豆，一个最基本定律，就是少不得用蒜来提鲜，除了中途加入切碎的蒜瓣同烩，出锅前最好再放上蒜蓉略翻炒入味。       多得吃不完的扁豆，用开水煮过，在太阳下面晒干，将满腹心思收起，以后可随时拿出来享受。数年前，我去皖西参加一个会议，在花亭湖水库一个开满扁豆花的小岛上观光时，中午餐桌上便有堆尖的一大盆扁豆干烧肉。黑黑的卷曲的干扁豆中，佐以鲜亮的红辣椒片，看上去有一种农家风情的宁静与古朴……而我，却更喜欢干扁豆里面的那种阳光的味道。       作为一种暖老温贫的菜蔬，扁豆开花并不是着意让人观赏的，但这并不妨碍塑出活泼而优雅的花形为自己的豆蔻年华做最生动的标记。尤其是每瓣花的下半部都有两个小点，多么像一双飘逸而秀媚的眼，在眨呀眨……天气凉透，篱边野菊金黄，远处的乌桕和枫叶已红透，而寻常草木则多呈颓萎寥落之相。此时，一串串扁豆花依旧鲜亮地高跃梢头，对着青天，张开一双双想飞的翅和眼，不惊不惧……花如蝶，蹁跹过秋风，偶有坠落，也是那样迷人！       夜里忽来一场雨，把篱架下的虫声浇灭了好多。早饭后，一位老婆婆坐在门前小凳上，抓一把扁豆在手，一掐一拉，撕去弓弦和弓背处两根筋络，折成几截丢入笸箩里。一只麻栗色猫卧在脚下，还有几只鸡在篱笆下钻来钻去，挠着落叶寻食。那些带着小蔸的蝶翅一样的花，在昨夜的雨里扑簌簌掉了一地……一个穿绿罩衫的小女孩从屋里跑出，手里拿着针线，从地上捡起花蔸，一个一个穿起来，一串串的，小风铃一样，最后把它挂在脖子上。       扁豆总是和篱笆结缘深深，特别是在某一个秋日里，一片落入眼中的篱墙，仅仅因为开满了扁豆花，便让我们心头顿时感受到了家园的宁谧与温馨。扁豆眷念家园，更青睐故人，“白花青蔓高于屋，夜夜寒虫金石声” ……想到儿时的扁豆篱架下的晨露与绿荫凉风，想到夜色中的蛐蛐和纺织娘幽远叫声，于是便有了怀念，便有了乡愁。如果说清人查学礼的“碧水迢迢漾浅沙，几丛修竹野人家。最怜秋满疏篱外，带雨斜开扁豆花”，一如扁豆花开放的寂寞，是带着一种生命浅浅的哀愁；那么郑板桥的题画诗中那句“满架秋风扁豆花”，则于农耕的乡土气息中对平静岁月的流逝表露出淡淡的眷恋。

      作者简介：谈正衡，地域文化及民间文化研究者，畅销书作家。出生并讨生活于长江边，行过船，捕过鱼，下过放，业过医，教过书，做过古镇上文化班头和县委机关干部，入职都市晚报当记者及管理专副刊版面三十余年。为《文汇报》《中国国家地理杂志》《北京汉声中国风系列丛书》撰写大好江南的饮食情趣，有多文选发在《天下美食》及《读者》等杂志上。2017年出版的《味蕾的乡愁》和《节气的呢喃与喊叫》皆受到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表彰，入选当年“百部优秀出版物”榜单向全国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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