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自由的阿拉斯加(之三:第一次航拍,下)

邱伟

说到阿拉斯加,人们首先会想到的是熊,阿拉斯加除了在北极圈里有北极熊之外,棕熊(Brown Bear)、灰熊(Grizzly bear)和黑熊(Black bear)是北极圈外的主要熊种。我一直分不清棕熊和灰熊的区别,Wikipedia 是这样解释grizzly的:The word "grizzly" means "grizzled"; that is, golden and grey tips of the hair. 这样看来灰熊的毛色并不是全灰的,而是灰色和金色的混合,这看起来差不多也是棕色了,事实上,灰熊是棕熊的一个亚种,因此,我把它们统称为棕熊。 之前只在动物园里见过熊,我渴望在真正的大自然中见到熊,来阿拉斯加我做好了和熊近距离接触的准备,心中既渴望有不免有些忐忑,真不知道遭遇熊时谁会更熊?在空中观熊,是我之前没有想过的,所以Bob说带我飞行时,我脱口问:能不能看到熊?Bob蛮有把握地说:Yes!这一个字,让我着实兴奋了好一阵。现在,Bob就带着我在空中巡视,“我们能看到熊吗?”我问。“We'll see”, Bob答。 当我们飞越一个山脊时,Bob说他可能看到熊了,我赶紧问在哪里?Bob说在2点钟的位置,我顺着他指示的方向向下观望,那是一个山涧,光线比较暗,我使劲瞪大眼睛,没有看到什么。这时Bob肯定地说有三只黑熊,熊妈妈带着两只小熊。我努力寻找时,飞机已经飞过了这三只熊。Bob调转方向飞机绕了个大弯又一次飞临这个山涧,这次我好像在黑暗的石块从中看到了三个黑点,我赶紧将镜头对准目标,才按下快门,飞机又一次飞过了山涧,目标又一次消失。Bob再一次将飞机折了回来,我的眼睛仍然不能确定三只熊的位置,只能按照Bob给我的指令来缩小搜寻范围,在并不十分确定的情况下又按动了快门。 这是一次不太成功的拍摄,但我仍然想把照片贴出来,它们的意义在于这几张照片是我第一次在空中拍到自然环境下的野生熊,另外,也想从拍摄的方面来探讨失败的原因。 这是第二次飞临时拍摄到的三只黑熊(参数:Canon 5D3, f/5.6; 1/2500s; ISO:2500; focal length: 400mm) 两分钟后再次飞回来时拍到的(参数不变),熊妈妈在照片的下方,只拍到半身,被裁去。 照片模糊大概有以下几个原因 1)首先是操作不便。在飞机高速飞行的情况下,在狭小的座舱里长焦距镜头伸展不开,更何况第一代Canon 100-400mm的镜头是靠前后推拉来完成zoom in 或zoom out,所以在拉镜头的同时还要向后仰,以免镜头撞到舷窗玻璃。 2)对焦不准:必须先用肉眼找到目标,然后才能通过长焦镜来对焦,而目标太小光线不良,我第一次根本就看不到,若不是Bob的火眼金睛,我们一定会错过这三只熊。第二次Bob给出了明确的方位,我才朦朦胧胧地感觉到看到目标了,急忙举起长焦镜对焦,不料飞行速度太快加上目标太黑,难以聚焦。 3)对高速飞行中的拍摄认识不足,虽然速度调到1/2500秒,感觉仍不够快。 总之,第一次航拍黑熊结果差强人意。 由于三只黑熊在山涧活动,飞机不宜低飞,感觉400mm的镜头仍然够不着,趁着Bob继续飞行寻找新目标的档口,我决定把装在5D3上的100-400mm镜头与装在7D上的17-40mm镜头互换,利用7D 机1.6倍的特长来增距,刚换好镜头,Bob在对讲机里告诉我发现新目标,这次是棕熊,在河道边上。我按他说的方位看过去,果然! 这次是三只棕熊,分布在河道的两岸,如果按细分法,也许应该是一只棕熊两只灰熊。 这三只熊各自都忙着各自的事情,对岸的那只爬在树杈上不知在捣鼓啥,而这边的那只棕熊转眼间好像直立了起来。 Bob继续往前飞,我们看见又有一大一小两只熊出现在水边。 再往前飞了一会看见,有一只棕熊正试图下水…… 这几张照片比第一次清楚一些,但也留有遗憾。回来后查了一下照片的参数如下:Canon 7D, f/5.6; 1/800s; ISO=640。这次对焦应该说是对上了,但速度却只有1/800s,是因为换镜头后立即投入了拍摄,没来得及将机子里的原设置改变,如果将速度上调,照片应该更清晰的。 河道上出现这么多熊,让我们很感兴奋!Bob决定将飞机降落在河道口,我们来一个守河道待棕熊,我赶紧将河道口的地形拍了下来。 照片上的红点是我们守候的地点(红点是人为地加上去的)。 Bob告诉我飞机降落的湖泊叫Upper Russian Lake。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飞机下降的过程中我看到了三只白天鹅在湖上悠闲地游弋,让人不禁想起俄罗斯作曲家柴可夫斯基著名的芭蕾舞剧《天鹅湖》。 飞机降落在Upper Russian Lake,在水面上滑行靠岸时,惊飞了停在水边的鹰。 Upper Russian Lake湖面上的大红鹰—— 朽木面前万木春,一切都是原生态。 Bob携枪带我来到河道口…… 他让我仔细看看水下有什么,我定睛一看,差点叫出声来——水下满满登登挤着红色的三文鱼!我们之前在河道叉口看到的棕熊会来这里捕食三文鱼吗?几天后,当我在河道的下游亲眼见识了三文鱼为了繁衍后代做出了怎样艰苦卓绝的努力,我对这些游到河道上游准备产卵浑身通红的三文鱼充满敬意! Bob手持猎枪站在河道口查看地形。 仔细查看了周围的环境后,Bob决定就在这里等候棕熊的到来,他将飞机固定在这艘扣翻在岸边的船上,暂时放下猎枪去飞机的储物仓拿出两把折叠椅。 我独自走到刚才Bob观察地形的水边,回头看,两把折叠椅已经就位。 当我往回走时,Bob已经坐在一把折椅上,猎枪就搁在他的膝头。 我默默地走过去,坐在旁边那把折椅上...... 我的脚下有一根鸟的羽毛,眼前是一条布满三文鱼的河,前方是一座被乌云遮住了头的山。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只有Bob和我静静地坐在水边,等待着棕熊的出现。 这是一个神奇的时刻,没有人说话,我们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除此之外,是风吹草地发出的细微的瑟瑟声,偶尔有鸟鸣的声音从山谷传来,我仿佛听到了水里三文鱼游动的声响,仿佛听到了棕熊的脚步声。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身临大自然,我不知道如果没有Bob陪伴在身边,我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因为我们的身旁布满了未知的凶险。 坐着等着,渐渐地我感觉到内心深处有什么被触动了,那种感觉十分奇妙,我一直不知道如何去描述,也许, 这种感受就是属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那种吧?或者,套用现下的流行语就是“你懂的”。但真的是“你懂的”吗?我想未必!所以,仍然想用一枝拙笔来试图描述当时的心情。 我想用“野性”两个字来描述那时的感受,这种野性与野蛮和暴力无关,而是指人与生俱来的对大自然的亲近感和敬畏感,这种野性是我们远古的祖先遗传给我们的基因。我相信那一刻我野性勃发,从来没有如此地渴望将自己融入大自然,仿佛这是一种冥冥中的期待。 坐在人迹罕至的河道口,被云雾缭绕的群山包围,倾听着大自然的脉搏,仿佛听到了内心深处的一种召唤,是的,阿拉斯加是能够唤起一个人野性的地方!这让我想起很久以前读过的杰克.伦敦的《野性的呼唤》,那时只把它当作一个传奇的故事来读,现在,我相信了,这一定是真的发生过的! 我想,Bob和Judy当时从遥远的东北部来到这里,一定也是听到了这野性的呼唤,当我置身其间,我觉得非常能理解他们当初的选择。生活在现代都市的人们被钢筋水泥所困,这种野性几乎荡然无存,然而,如果你来到像阿拉斯加和我一样静静的融入大自然的怀抱,人的野性就会被激发出来。这种野性还表现在对大自然环境的关爱,当Bob带我飞越冰川的时候,他通过对讲机告诉我,他每年都飞过这里,他看到每年冰川都在向后退,当我们的飞机飞在冰川的上空时,他指着远处冰川融化形成蛛网般的河床说,他第一次飞过这里时,那时的冰川的位置在那里。透过隆隆的马达声,我仍然能听出Bob声音中的焦虑。身处阿拉斯加,我从未如此贴近地感受过地球——我们的家园,也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全球气候变暖意味着什么。看着冰川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向后收缩,我们人类文明的脚步是不是该放慢下来,我们是不是该认真地听一听来自大自然的倾诉? 正在逝去的冰川—— 我们就这样默默地坐着等着,想着各自的心思……许久,Bob默默地站起身,向飞机走去,我也跟着站起身,帮助收起折叠椅,我知道,我们的守候结束了,我们毕竟还是要返回人类的生活圈,继续我们的“文明”生活。我们大约在那里坐了半个小时,这半小时给我带来的感受却是前所未有的,我想,如果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半小时,也许我们的地球会变得更加美好。 一切收拾停当,我们又起飞了。也许是为了弥补没有等到棕熊出现的遗憾,Bob并没有直接返航,他将飞机飞向另一个山峦。我们的运气非常好,在一片开阔地带我们发现了一只黑熊—— 这只黑熊的位置也对我的拍摄十分有利,它位于飞机的左侧,我急切地问Bob是否可以让我打开左舷窗,因为左舷窗是一个可移动的窗,我可以自行打开,Bob说可以,于是我立即将窗户打开,也不顾上迎面吹来的强风,对准黑熊就是一通连拍。通常黑熊的体型比棕熊小,Bob告诉我,这是一只罕见的体型较大的黑熊。显然,飞机的轰鸣声一起了黑熊的注意,它熊视眈眈地盯着飞来的不速之客(参数:Canon 5D3, f/6.3, 1/4000s; ISO=2500; focal length:400mm)。 飞机转眼就飞了过去,Bob和我都意犹未尽,Bob调转机头,再一次飞临黑熊的上空,这一次它对我们见怪不怪,居然闲庭信步起来,看来,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在自己的地盘上都会表现得比较自信。 我们不想再去打搅黑熊的散步,Bob将机头一拉,飞机开始返航。在返航的途中我们再次飞临Skilak Lake,Bob指着湖面告诉我,那靠近岸边的湖底一小块一小块的黑斑是三文鱼群,Bob有着丰富的飞行经验,他曾经被聘任为鱼群观察员,经常开着他的飞机在河面和湖面观察鱼群。 在返航的途中,太阳从云层中钻了出来,我们再次飞临这片曾被燃烧的森林,我相信,大自然将会用自己神奇的力量将它慢慢地恢复生机。 这次飞行我终生难忘,Thanks Bo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