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那条小河

朵蓝

我的心里始终有一个放不下的情结，那是源自于故乡的闪电河…… 对于我们这些草原的孩子来说，引以自豪的是，故乡的蓝天白云，清新的空气和一望无际绿油油的草原，还有那涓涓流淌、生生不息的故乡小河。 在我时常留恋、频频回首的背后，有我童年时代发生的故事。故事的开头到结尾，既有浪漫温馨的情节，又间杂着几多伤感与惆怅，但终归是我整个生命历程中，难以忘怀、不可回避也绕不过去的一页。 草原是我成长的摇篮，尽管时而平稳，时而倾斜，但母亲乳汁般的小河滋养了我，她是慰藉我弱小生命的心灵港湾。 　　小河位于我居住的旗委大院西北方向，在旗医院的后边，我们叫它后河。那片河滩是我们一群孩童经常光顾及放学后疯玩的乐园，这里承载了我许多的快乐与儿时的梦想。 小河两岸绿草茵茵，五颜六色的野花漫山遍野，彩蝶黄蜂争先恐后地飞舞在花间草丛。开阔的视野处，散落的牛马羊群悠闲地吃草，高空中不时传来百灵鸟的鸣唱。暖暖的阳光，徐徐的清风，粼粼的河水，孩童们的嬉闹声……一幅自然和谐、浑然天成的草原风景画，永远定格在我脑海。 　　小河的水清澈透明，微风一吹，漾起柔柔的波纹，水流潺潺处，细小的沙粒被淘洗得发光透亮，好似一粒粒珍珠玛瑙碎。自由自在的小鱼儿在这童话般琉璃世界游来游去；水草深处几声蛙鸣，小蝌蚪们甩着尾巴鱼贯而出，随后又掉转小勺脑袋，游向淤泥青苔下时隐时现地躲“猫猫”。 岸边一丛丛马兰花迎风招摇，由不得人下手去采上几朵，插进晶莹剔透的玻璃瓶，再捞上一两条极小的鱼儿，那小鱼儿是银色透明的，脊椎骨看得真真亮亮。随手又挑拣几颗漂亮的石子放入瓶底，浓绿的花梗瞬间缀满了水珠，如同一件珍珠翠玉，泛着紫蓝色光晕的马兰花更是娇艳欲滴，就像一件超凡脱俗的精美艺术品，在那个审美缺失的年代里，为朴素的居家箱柜上平添了一枚靚丽的景观。 　　捉蚂蚱，扑蝴蝶，追蜻蜓，洗手绢，掐花朵，跳皮筋儿，趟河撩水，多是我们女孩儿玩的游戏。男孩们则是挖泥找虫子，常常提留着一种指头般粗细的黄虫子，追赶女孩放进脖领，“花容失色”的女孩们拼命喊叫四处逃窜，他们便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要不就是逮住一只蛤蟆往死里祸害。在女孩们的眼里活脱脱的一个大坏蛋！唯恐避之不及，恨得咬牙切齿！ 两大“敌对阵营”也有风平浪静的时候，偶尔闲坐聊天胡侃，还讲讲故事。 记得有一次，我对祸害蛤蟆的“刽子手”说:“你们等着吧，说不定深更半夜12点以后，天兵天将从你家窗户飞进去，抓住你们，用刀叉狠劈你们！” “哈哈～哈哈，就你？还见过天兵天将？” “去你的吧！” “我当然见过啦！”我努力狡辩:“你还别不信！那天晚上，我爬上我家门前的树看月亮，看着看着，天兵天将飞下来就站到我面前，那身高有房顶那么高，瞪着牛大的眼睛……”我按照小人书中的人物形象绘声绘色地描述，捎带脚添点“油”加点“醋”。 “那你没害怕？”“害怕了呀，我吓得正要捂上眼睛，天兵天将粗声粗气地说:别捂脸！捂脸会长出黑黑的胡子……” 看我振振有词的样子，他们面面相觑，半信半疑，半天不吱一声。 我猜想今晚他们大概吓得不敢睡觉了吧？ 孩童的世界天真无邪，充满幻想与美好！童年趣事，忍俊不禁，令人捧腹…… 夏季的傍晚，是孩童们最喜欢的时分: 西边的天际一片火烧云，缤纷的晚霞不断变幻着颜色，天空渐渐由浅蓝变深蓝，天水一色，夕阳余晖射出道道金光，四野显得空旷而辽远。 晚归的牛群分头散兵，三三两两、陆陆续续、溜溜达达，还时不时抬头“哞”的一声，好像在提醒着主人“我回来喽”。 挨挨挤挤的羊群，在牧羊人的指挥下，时而短促的“咩”，时而带有颤音的“咩～”，此起彼伏，仿佛在混声合唱一首牧羊曲。 夕阳西下，最后一抹霞光慢慢退去，家家户户升起了乳白色的炊烟…… 我和两位美女同学玩得乐不思蜀。眼见着河水咕噜咕噜打着旋儿，我们的饥肠也咕噜咕噜作响，这才想起该回家吃饭了。 我把手里的两枚石头，分别递给她俩，并神秘兮兮地说:“这可是通灵的石头呀！悄悄放在柜子下面，等夜深人静的时候，石头里面冒出白烟儿，唐僧、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牵着白龙马就走出来了。” 她俩满脸狐疑地拿着石头回家去了。 扭过身去，我早把这事忘到“爪哇国”了。第二天，我没事人似的走进教室，她俩便冲上来一顿吵吵:“你竟瞎骗人！我俩等了整整一个晚上，也没见孙悟空猪八戒的影儿呀……” 我自知理亏，连忙捂着嘴巴“哈哈哈”地躲出了教室。 　　青青河畔草，绵延半山腰。 极目向北眺，十里云缥缈。 老天从不吝惜他的甘霖。一场雨过后，如洗的晴空抛出一条美丽的弧线：那七色的彩虹像一道巨大的拱门，悬挂在盈盈的蓝天；附在地面上的花草饮足了水，支棱着袅袅腰身迎风娉婷，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香味，深嗅一口，沁入心脾。 透过北岸那一片片抹过孩童身高的密草青帐，青砖灰瓦的古建筑四郎城影影绰绰，在自然光的折射下，如同“空中楼阁”，似梦如幻。此时我，一个懵懂的孩童不由地呆呆出神——那个四郎会不会出没在古殿里呀？…… 这座具有悠久的历史、始建于金代的古建筑，在一群“破四旧”的“狂徒”手里毁于一旦！ 如今只有寥寥数语的简介碑文。 　　夏季的午休时间无聊而漫长，隔壁家的母鸡没完没了地“咯咯哒，咯咯哒”，让人好生心烦。找个耳根清净地儿吧，撒丫子朝小河方向奔去。 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我浸湿了手绢敷在脸上，在茸茸的草地上仰面躺着，一阵阵困意袭来……不知过了多久，皮肤像灼烧了一样疼痛，只见两条胳膊晒得通红。这可咋办？我连忙顺着河边寻了一处浅水扑了进去，河水如同丝绸般的绵软，轻轻划过皮肤，真是一种从上到下通透的舒服！ 咦？我好像无师自通地会游泳了: 一会儿蛙泳，一会儿仰泳，又一会儿左右侧泳…… 突然“得儿～駕！”的声音惊扰了我的“陶醉”——车夫正挥动着鞭子，駕一辆马车在上游趟河过岸，河水顿时被搅得底朝天，泥水飞流直下，溅了我一身的污泥浊水，真扫兴！找了一处净水慌忙冲了冲，狼狈不堪地溜回家没敢言语。 半夜，被一阵阵剧烈的瘙痒惊醒，我抓耳挠腮，赶忙跑到外间，推醒熟睡中的保姆:“奶奶、奶奶，我身上痒痒得不行。” 奶奶挑灯一看:“哎呦，这咋一身的红疹子呀？” 奶奶连忙用盐水给我擦洗了一遍，然后用紫药水涂抹一个一个鼓起来的小水泡。这下可好，浑身上下紫色斑点，让人苦笑不得！如果非要形容的话，此刻的我像什么动物呢？ 借用奶奶的一句话: 该！还淘气不？！ 奶奶虽然是保姆，但跟我们像一家人，胜似亲奶奶。妈妈发了工资，把工资袋交到奶奶手里，家里的一切事物全权由奶奶打理。奶奶把生活安排得妥妥帖帖，让爸爸妈妈无后顾之忧地去忙工作。奶奶做的一手好饭菜，特别是烙的饼那叫一个绝: 金黄金黄的、一层一层的薄如蝉翼，想起来都令人垂涎。奶奶一针一线缝制的棉衣棉裤，穿在身上暖暖的…… 后来“文化大革命”，造反派勒令奶奶离开我家。奶奶颠着她那双小脚，拎着包袱，抹着老泪，走了。从此天涯，杳无音信。 无忧童年，护我周全，我怀念您一生一世！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横扫了这片草原，摧毁了人们宁静安详的生活。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当年，一脸阳光明媚、无忧无虑的小女孩，瞬间被视如另类打入“黑册”，如同草芥被踩入泥土任人践踏。 她不懂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更不懂人脸昨日还“晴空万里”，今天却“阴沉恐怖”！她惊恐战鼓的咚咚、狂热的人群和横飞的唾沫，如同惊弓之鸟，无枝可依，躲在小河边，此岸望彼岸，孤立无助地啼哭哀嚎…… 天地苍茫，暮霭沉沉。人间五味尝尽，恨人心不如水！远山近水，一草一木，远比人类更悲悯，更情长……从此小河便成了我暂且安身的避风港。 小河静静地陪伴着我，拥我入怀，听我哭诉，融我悲哀，与我共情！…… 风雨童年，陪我一程，我念你一生！ 　　小河弯弯，九曲回环； 小河长长，伸向远方。 在时光与河水的流淌中，人生的起起落落，曲折坎坷，曾经的曾经，都随着岁月的长流淹没在历史的云烟…… 人生若流水，心在流水之上，身处流水之下，年华流逝，一去不回。 昨日已成今日的遥远，只是回首的瞬间，已走过一段往事经年，老去只是远去的离人！ 如今的上都小镇早已抹去了往日的旧痕。在惊喜故乡日新月异的同时，或多或少的失落感：故乡，只是挂在嘴边的一个名词，一个短暂停留的驿站，仓促地聚散，像是流云一样，来来去去，渐行渐远…… 山水有情，人间也有爱！ 感恩曾经给过我微笑及恩惠的长辈、老师、兄长以及情同手足的同学，他们用各自的爱心与温良的举动，让我感受到了冬日暖阳般的温暖。这份善良，这份情意永远铭记在心！ 愿我们的故乡越来越美丽，愿父老乡亲们祥和安宁，幸福快乐！ 祈愿我们的子孙后代，永远有一个快乐祥和的童年，永远受到良好的教育，顺利成长成才，建设我们美丽的草原，建设我们伟大的祖国！ 谨以此篇纪念我逝去的童年；感恩与我一起长大的同学、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