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老人总算弄清了我的意思，立马儿把脑袋摇成了一只拨浪鼓：“不成、不成，我是收废品，又不是捡破烂，咱们明码标价，怎么能白要你……”</p><p class="ql-block">但不等他讲完，我转过身“刺溜”一下就跑开了，还一边跑，一边扭过头去喊道：“我真的不要钱，您自个儿留着吧！”</p><p class="ql-block">老人只好大张着嘴巴，无助地望着我越跑越远。</p><p class="ql-block">我后来了解到，老人以收废品为生，家就在附近，差不多每天都要蹬着三轮儿来咱村儿转上一圈儿。再往后，我就经常把自己用过的饮料瓶和可乐罐集中在一起（要是存货不多，我有时还会专门去捡一些类似的东西），送给老人。时间一长，我们就成了好朋友。后来，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听说我是您儿子，就更是对我刮目相看了，还一劲儿地夸我有爱心、懂得尊重老人，跟您大不一样。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就忍不住替您辩护说“我爸也不是不尊重老人，只不过他那天实在太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下，碰巧赶上您抵着大门口可劲儿地吆喝。他不爆发才怪呢！”</p><p class="ql-block">他听罢眯起眼睛琢磨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说：“真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说的，你爸指定也是好人，不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好儿子呢？”</p><p class="ql-block">老人的一席话让我一连兴奋了好几天。我就寻思，我不是一直在寻找机会帮助您克服身上的毛病吗？若是能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给您念叨念叨，相信您决不会没有任何反应的。想到这儿我就特激动，巴不得马上找个时间跟您好好聊聊；哪成想还没等我开始行动，就又发生了彭三儿扎咱们家车胎的事情。</p><p class="ql-block">当时，您发现有人在暗地里祸害咱家的汽车，就悄悄地住进了车里，没过多少天，还真把正在使坏的彭三儿抓了个现行。</p><p class="ql-block">那天晚上，我睡到一半时，突然被窗外的嘈杂声吵醒了，仔细一听，原来是您在大门外正大声地呵斥着谁。我很紧张，生怕您遇到什么麻烦，就赶忙穿好衣服，下到床前，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大门。借着微弱的路灯，我看见您正死死地攥着彭三儿的脖领子，嘴里仍在不停地骂着。彭三儿则挣扎着要把您的手指头从自己的衣领上掰开。俩人就像两只掐架的蛐蛐儿，紧紧地缠在了一起。</p><p class="ql-block">我刚要走上前去帮您，您却松开了手，跟着又冲彭三儿大骂了两声。彭三儿也不甘示弱，嘟嘟哝哝地还了您几句，俩人就斗起了嘴皮子。斗了一会儿，又见您高高地扬起了拳头。我的胸口禁不住一阵儿狂跳，盼着您能照着他的嘴脸狠狠地来一下子，再将他撂翻在地，痛痛快快地暴揍一顿。可我又失望了，我看见您居然被彭三儿拱得接连退了几步，举起的拳头也怂不拉几地放了下来。等到您重新站稳了脚跟，才又不疼不痒地警告了对方两句。彭三儿就低下头，蔫不唧儿地走开了。</p><p class="ql-block">我彻底绝望了，不理解您为什么这么处理，联想到不久前高辉叔叔对他的严厉惩罚，心中立马布满了阴云。您可以冲一位收废品的老人张牙舞爪，却对一个流氓如此仁慈，究竟为什么？难道是您仍对彭三儿一伙儿抱有幻想，舍不得跟他们决裂？还是真像我妈说的，这是您的禀性，恐怕一辈子都无可救药了？</p><p class="ql-block">正当我心潮澎湃之际，您一转脸发现我也在现场，先是不大不小地吃了一惊，之后又担心我会着凉，劝我快点儿回去。我没有听从您的劝告，而是质问您为什么不揍彭三儿。您被我问得有些狼狈，吭哧了半天才解释说他大病初愈，经不住拳头，怕不小心给打坏了。我顿时无语，只好转身离去。回到家中，我又想起了我妈对您的评价，感到非常痛心，就蒙着被子大哭了一场。我怀疑自己真的错了，也许正像我妈说的，您所做的一切都是由您的性格造成的。您这辈子怕是真的没治儿了。</p><p class="ql-block">我过后冷静下来分析，不管您当时对放走彭三儿作何解释，我都不可能满意的，除非您也能像高辉叔叔那样，把他摁在地上，义无反顾地暴捶一顿。</p><p class="ql-block">不管怎么样，这档子事儿对我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它让我失去了盼望，也使我对您更加不满起来，同时还逼着我放弃了原先的看法，并把收废品老人夸我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我体会到了什么叫恨铁不成钢，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念头牢牢地揪住了我。我由此开始了真正的叛逆。</p><p class="ql-block">（待续）</p>